他话音未落,那领头之人一马当先,大刀一挥砍落周子彧身后一禁卫军士的人头……
鲜血喷涌而出,染了周子彧一身浓稠甜腥。
周子彧怒不可遏,扬手一挥,两军随即交战厮杀开来。
天边的血色红光渐成燎原之势。
皇城禁宫,太极殿。
殷王关垣狼狈踉跄地奔进殿内,成了烧起众人心底恐惧之火的最后一根引线。
“父皇。”关垣眉头紧皱,惶惶不安,“狴犴虎符重现于世,漠古王庭的守护军已经杀进皇城,说是要向父皇您讨当年违背盟誓,取国夺地的旧账。”
执政王关炜闻言撰紧了手中的酒盏,凛冽的眸光似跌入无尽深渊。
“什么账?”年幼的凉王尚不知当年之事,也不知两国先主订立的盟约。
可殿中,所有知道当年旧事之人无一不深陷沉思,静声不语。
想着千防万防,这一日竟还是来了……
绍仁帝低叹一声,来了,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数百年前,大旻开国君王崇德帝与漠古开国国君约见于燕然山顶,因彼时天下大乱,列强割据征战不休,两国国君为保下一生艰难开辟的基业,一同立下盟约,彼此连手共御外敌,并约定后世子孙坚守誓言,永不背弃:一国外难他国必无条件出兵相助。一国内乱他国必无条件出手相帮,协助王室正统承袭,捍卫王权不受侵犯。且世代互不干涉内政,互不夺城侵池。两国结秦晋之好,千秋万代血脉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扶持,共治长存。
然十四年前,漠古王朝外臣谋权作乱,企图篡位,国君暴毙身亡,终内乱覆国。
由始至终,理应依照契约出手协助漠古王室平内乱、保皇室的大旻王朝却迟迟不肯发兵相助。
究其原因,乃是因当时大旻王朝内部争议不休,分助与不助两大阵营。最终,绍仁帝听取了不助方的意见,袖手坐等漠古亡国,再发兵以平乱为由将其土地纳入大旻版图、将其子民收入大旻国土,再开其粮仓,取其珍宝,壮大大旻,以图在王朝史书中‘丰功伟绩’一栏增添些笔墨。
思及此,老皇揉了揉额角,神色倦怠。
当年,虽然违背盟约之时干脆利落,虽然毫无畏惧于几句誓言……但他思来想去,还是惧怕漠古王庭那骁勇善战,以一当十的守护军。
于是曾几度下令征战郕州,更以平乱为由亲自前往郕州找寻跟随漠古王朝覆灭一同消失的狴犴虎符。
他知道,漠古王朝的消失是因内乱,所以那世代守护王庭的死士仍尚存于世,这批军队强悍难敌,且忠诚无二,只听命于漠古国君手中的狴犴虎符。
为此,他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先于漠古王室的后裔找到狴犴虎符,将这批兵力收为己有,为的就是防止哪一日这批兵力在王室后代的手中重现天日,不顾一切地来找他寻仇。
老皇低声笑了起来,当时的自己何等年轻,何等壮志凌云,为了后人心中‘一代明君’的称号,不择一切手段,甚至可以忍痛割爱,因她亡国公主的身份亲手杀掉为他生儿育女的皇后,仅是为了不让自己在后世的史书上留下任何一个污点,即使知道她的不贞是被人诬陷,他还是可以做到舍弃一切,包括舍弃一个因爱他而远离争斗,善良柔弱的女人。
曾经的他从不会质疑自己的任何举措,也从不会想到‘后悔’二字……可如今,病体残喘,浑噩度日的自己是否真的应了那句报应不爽。
取人之国,夺人之地,亲手杀妻,背信弃义的自己是否真的会落得‘千夫所指,无疾而终’的下场?
“这……”堂下的张席间立即上前一步,眼珠转动,“难道是漠古王室的后裔已经找到了狴犴虎符,所以指挥这批守护军来向我大旻寻当年‘袖手旁观’之仇?而这位后裔又恰好有我皇城宫禁令牌,且偏偏选了从方统卫把守的建武门入内,所以才一路长驱直入毫无阻拦?”
堂下有人起身附议,“张御史倒不如说,这位漠古后裔打着向大旻寻仇的旗号,利用母朝军队趁机逼宫,夺权篡位。”
这二人的话已是清晰透彻,指向明确。
殿中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都在暗暗思考着局势,这批漠古死士是出了名的身经百战,倘若他们今日事成,自己应当如何应对?
“父皇。”关垣笃定抱拳,高声道,“看来‘异星夺宫’的天象果然不虚,大师既言‘祸起东南,殃及九州’,说明七弟是早存了问鼎之心。”
绍仁帝神色大变,浑涿的双目浮现惧意,口中喃喃不断,“天象果真指向昱王吗?他果真觊觎朕的皇位吗?”
“父皇。”关垣再次朗声开口,决然道,“为今之计,是否先派兵将七弟擒来,若是误会亦可说清。”
绍仁帝猛地抬头,目露寒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