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药不是给她喝的,又是给谁的呢?
教完叶栖迟棋艺之后,卫琰没有回自己的马车,而是去了另一辆马车,他掀开帘子,就见养病的伤患正靠在窗边,往外看着什么。
“何宓。”他唤道。
“三郎。”何宓见他来了,赶忙挪了挪给他腾了个位置。
“你伤好些了吗?”他问。
“好些了。”何宓答。
“我给你送药来了。”卫琰提出药盅。
“太麻烦三郎了。”何宓接过,放在一旁。
“现在的药温刚刚好。”卫琰提醒。
“哦,好,我这就喝。”何宓是不怕苦的,倒出来两大碗的药面不改色的几口就喝干净了,跟某些喝药跟要命的人不一样。
“你刚刚在看什么?”卫琰问。
何宓闻言指着车窗外让他看。
窗外另一辆马车的车顶,正蹦跳着几只燕子,应该是从北方而来,日夜不停的飞行,想必是累了,就停在车顶歇息一会儿。
卫琰微微一笑。
何宓见他笑,多嘴问了一句,“三郎是从叶小郎那里来的?”
“嗯。”卫琰点头,“我正在教她下棋,她很聪明,都要胜过我了。”
“三郎跟叶小郎关系很好啊。”何宓道,“这是好事,跟叶小郎搞好关系对三郎很有益处。”
卫琰嘴角的笑意淡下去了几分,“何宓,你知道我并非是要利用她而与之相交的。”
“三郎。”何宓低叹一声,转而看向窗外,语调沉沉,“你看那几只燕子,久居梁下。就算旁边是座广厦,但若进不去,遮不了风,避不了雨,最后还不是得四海飘零……”
如今的局势十分不妙,上次袭击他们的虽然不是那些人,但不是“那些人”的人都差点得手了,这三郎君可别还看不清时势啊!
他被遣回岳城接卫琰回京,第一次见到这卫家三郎时,他就觉得这位卫郎君的脾气实在是太温和了,跟个入了禅那的眯眼玉佛似的。
而在他看来,温和某些时候叫“软弱”,某些时候还叫“优柔寡断”。
据说卫琰是妾生子,所以才一直待在岳城老家。等年龄到了十二,已经官拜尚书令的卫平叔才准备把他接进京,这可以说不受宠,毕竟十多年的不闻不问。也可以说受宠,至少没有一直不闻不问下去,端看某些人怎么想了。
不过,从上次的袭击来看,应该是受宠,而这受宠挑动了某些人的神经。
再过一两月都要进京了,他这样真的能够应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对手吗?何宓有些怀疑。
他可是还有更大的敌人在等着他呢!
“哗……”最后一点黑色药液被倒进碗里。
卫琰把药碗递过去,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何宓。”
何宓抬头,第一次真正地对上了卫琰的眼神,平静,幽深,恍若背阴处不见天日的峡谷地缝。
“你如何就觉得我是梁下燕,而不是……”
卫琰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些弧度,“……山中虎呢?”
何宓有些失神地接过药碗,药液入喉,在苦味泛上来的瞬间,他回想起刚刚窥见的那个神情,心中突然就不再怀疑了。
不愧是那个人的儿子……
毕竟佛祖也有怒目金刚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