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礼法站起身来,要往门外去,一众太监奴婢连忙阻拦,繁霜不依,便拉扯起来。繁霜向传旨的太监喊着,要见皇帝,她不同意。
可惜被众人拉得死死的,未曾有机会踏出萱箬宫一步。
闹了许久,力竭了,才肯平静下来,无助地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头发散乱,衣衫不齐,目光空洞地望着木已成舟的嫁妆和圣旨。不由想起了这段过往。
那日大雪封路,京外数十余里的一座大桥,被雪压垮了,她被滞留在了客栈。顾府嫡长子昆平也因为外出公干,也要赶回京城过年,两人碰巧相会。
虽繁霜待字闺中春心萌动,但昆平早已成家立业。昆平本念着其为皇亲国戚,身份尊贵,碍于礼法常去繁霜处探望。
一来二去,便让繁霜误以为昆平对她有意。
两人时常谈论起京中胜景,说到的每一样事物,都让繁霜幻想出了无数未来。偶尔吟诗作赋,弹琴吹笛。两人似乎也有些郎情妾意的情愫。
可惜,昆平只觉得性情相投,可以算做知己,未曾想过男欢女爱。几日后冰冻的江面上已经可以过人。两人也就到此为止了。
昆平临别时才告诉她,自己是京城顾府之子。繁霜望着昆平策马而去的背影,望着那鼓动飞舞的青衣下覆盖着不可磨灭的铮铮铁骨。
痴痴的眼神中,情意越发深重,心里便做了不切实际的梦。
婚期定在阳春三月,皇帝未曾大兴土木,只是将京中一处空闲的公主府修葺一新。
繁霜却说不宜铺张浪费,既然嫁入顾府,便就不必再开府邸。心里想的却是,待在顾府,可以时常望见明灏。
宋氏自从失子后,消极了有个把月,皇帝几番探望都拒之门外。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皇帝却对她意兴阑珊。自此便一蹶不振。
沉寂许久的白氏却一鸣惊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令皇帝时常眷顾流连。
夏吟盈心思敏锐,感知到皇帝对白氏只是一时兴起,并非真心,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白氏是在勾栏瓦巷里混迹长大的人,自然也对媚药等物了如指掌,虽不曾带入宫中。
但这几年来,皇帝几乎绝迹在白氏宫中,白氏相思难耐,日积月累,无数次思念入骨之后,思念自然开始不断发酵,便添了几分心机计谋。
白氏终于忍不住去太医院讨了些药材,又收集了许多露珠和花瓣,制了一副药出来。
好不容易邀来皇帝,将那药暗暗投掷进了香炉里,果然效果极佳,皇帝自那之后,对她便与往日不同了。情深眷恋都是前所未有。
是药三分毒,再温良的药也难免对身体有损。白氏爱慕皇帝极深,只舍得用了药效最普通的,能得些微薄宠即可。
可是,白氏自以为如今可以控制住,往后也不难。但是人就是这样贪婪,守一天容易,守一辈子却不可能。
夏吟盈也仔细留意着皇帝的一举一动,各种体贴关怀,不曾有一日短缺,生怕会再有下一个花辞。
繁霜婚期临近,出嫁前夜,我去了一趟萱箬宫。许多物品皆已包装好,收拾进了一个个金丝楠木箱里。只等了明日的吉时便可以梳妆出宫。
她面上不知为何尚有泪痕未干,神情恍惚,独自一人坐于案前自斟自饮。她以为我是来给她祝贺,便自嘲了几句。
几句对话下来,我无意间告知她,“让你嫁入顾府,是我和我娣娣的主意”
她的神色陡然间变了,“顾影怜,你是故意的?”我不解“什么故意的?“她冲上前来,紧紧扶住我的双肩,力道颇重,她身量略高于我,如此显得我十分窘迫。
“你就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这个哥哥..”这话说得有些奇怪,我略微思考才明白其中之意。
“你要我的长兄?他早已有嫡妻,顾府贫寒粗鄙,怕是容不下长主做妾”,我费力挣脱开来。
繁霜呆呆地立于原地,目光狠毒,像一匹被夺去了食物的孤狼,像一把刀子一般地直直望着我,喃喃道“顾影怜..都是因为你..”
我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声音带着几分严肃不耐,“我说了,长兄已经婚配,与我何干?”我拂袖而去。独留繁霜一人,将心里的怨怼化成了仇恨。
宫道上,冰凉的晚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我的衣裳里,我在裹紧也毫无用处。回头望了眼萱箬宫的方向,依稀亮着几盏宫灯。
我心道,换个角度想,繁霜倒要感谢我,嫁去了他处,今生便是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