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皇帝自己的孩子啊!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拿孩子当诱饵,还可以在后来面不改色地晋封沈知晴为祥嫔的。
难道区区一个嫔位就可以弥补一切?干脆把整个关雎宫都送给她,就算是安慰了么?
失去孩子对于一个母亲究竟意味着什么,何况那还是祥嫔的第一个孩子。她那时年岁正好,经此大痛,生生连精气神儿都被挖空了,皇帝难道就不会心痛么?
“他这种人,是不会因为你柔弱就能施舍三分垂怜。在他心里,每一份感情都斤斤计较,长此以往,你只会成为弃子。”
“所以知晴,你得好好休养,像你之前答应我的那样。至于身体的事,我会想办法从宫外下手,帮你寻来一个好郎中,你就别难过了。”
“玉儿,你不必用这事为难自己。”
祥嫔从她怀里抬起头来,团在眼底的水雾随之缓缓散去,她不好意思地向后靠了靠,拉开两人之间的位置,“我就是心里难受得紧,尤其是今天,格外想家。”
“等你封了妃,就可以见到家里人啦!哪怕是为了这个,你也要保重身子,让自己快点好起来。”
“我知道。”
垂眸抚上绣到一半的花样,祥嫔指尖不自觉地搓动着绣线。忽觉指尖一疼,这才恍惚地发现指尖冒出殷红血珠,竟是一不小心被她扎破了。
将中指放进嘴里吮吸着,祥嫔随手将绣绷放在小桌上,目光涣散,仿佛魂都被扎没了。赫连瑛知道她心里难受,也不欲再劝,便想着让她先自个儿待着。
两人就这样各怀心事分坐在两边,赫连瑛闲着无聊,视线七扭八拐不自觉黏在了桌上的绣绷。
那是副绣到一半的花鸟图,丝绢上红杏佝偻着腰身,洋洋洒洒落了一地残红,墙外有只鸟儿堪堪擦着屋檐飞过,连个影子都不肯留下。
凄清寂寥的景象,园子里空无一人,连花朵都舍了杏树而去,当真是两手空空,什么都留不住。
宫殿华美,圣恩浩荡,盛开在金雕玉砌里的花朵却在一点点枯萎。
赫连瑛透过窗子看向外面,辽远的苍穹之上,一片雾蒙蒙的灰,直教人看不清前路为何,故而心中忐忑不安。
如果那天,她选择了太子。那么在以后的光阴里,她大概会是下一个祥嫔,说不定比祥嫔还惨。
她一无所有,和官家出身的女子比不得半分。唯一可倚仗的,是来自帝王难以定数的喜爱。
可那样的喜欢又能延续多久?
宫里的女人就像是养在御花园的花草,年年复年年,岁岁逢新蕊。而那份爱迟早会在光阴里褪色,然后让她丢盔卸甲,溃不成兵。
她到底是不愿自己这样卑微的,在看到祥嫔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浮生缥缈无常,谁又能为谁做主呢?把自己的命格全权交付给旁人,本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