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输了,外公你怎么那么厉害?"温冉有些不甘心,她在学校和别的同学走棋从没输过,可每次和外公下棋,输的总是惨不忍睹,这个老爷爷一点都不懂得让着点小孩..
"那是因为你还太小了。"老人得意地笑了。
老人做商业贸易摸爬滚打的几十年里,练就了他老谋深算的本事,为人处世多少带着点商人的精明和世俗,这商场就好像一盘棋,每走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一步走错,便永无翻盘之日,这是一场游戏,更是一场赌博。
"棋不以争为胜,胜固欣然,败亦可喜。"老人揉了揉温冉的头。
"外公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还是太年轻了啊...不过这孩子将来在自己的人生的棋盘中应该会是个不错的棋手。老人和蔼的目光落在了温冉手中的棋子上。
"棋逢对手,必有输赢,来,我教你下棋的方法。"老人接过温冉手中的一颗棋,思量了许久,才落在了棋盘的左下方。
"你看这军旗,虽然按等级分,有大有小,可实际上每颗棋子的地位都是平等的,关键在于这颗棋子什么时候派上用场,又在什么样的位置上能发挥它的价值。用在不同的地方,它的价值就会有所不同。"
老人把棋盘转了过去,示意温冉看。最大的那颗棋子堵住了对方的唯一出路,这就相当于她有三分之一的棋子被拦截了甚至有可能会被吃掉。
"若有一招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这人生也如棋,如果一颗棋子就决定了你的生死,那你是会选择生呢,还是选择生呢?"老人笑眯眯地问着温冉。
"当然是生。"温冉不容置疑地说。
"有生必有舍,有舍才有得,必要时可以放弃,舍之得道,方能落子无悔。"老人从棋盘里取出温冉输掉了的废子,放进了温冉身旁的棋盒里。1,2,3..一共七颗棋子。真是一个下马威,一开局就已知分晓。
温冉未能理解这颇具哲学的话语,这句话却留给了她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今后的人生里一直遵循着这句话的守则。
林菲柔进了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百忙不得抽身的杨闵。
她敲了下门提醒杨闵自己已经来了。
杨闵收拾着桌子上的文件,头也没抬地说"进来。"
"杨小姐明天晚上有约吗?没有约的话,我带你去吃饭怎么样?"林菲媚笑着。
"好啊,你请客我肯定去。"
"不是我请你,是我爸要请你吃饭。"
"啊?你爸要请我吃饭?"杨闵惊诧地看着林菲柔,在她的印象中,她似乎和林家老爷子没有过多的交集,她依稀记得老人的模样,不是很高,面目和善。但她知道人的本质一定不似外表,外表是极具欺骗性。
"我爸知道你回来了,想让我请你去家里吃饭,还是家宴呢。"
杨闵有些受宠若惊,家宴顾名思义家人相聚的宴席。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和家人团聚,好好吃一顿团圆饭了,老人的邀请给她带来了些感动也带来了温暖。
她记得当初刚来到这座城市时,正是林菲柔一家对她伸出了援助之手,是他们带自己熟悉和习惯了这里,让这座城市看到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成长,对自己来说已经算是别有一番意义了。
"好,先替我谢谢二老,明天我就去拜访他们。"
林菲柔想起父亲郑重其事地交待自己时,莫名地觉得有些好笑。大致是温冉在他面前说了杨闵好些好话,让这老爷子起了想见见杨闵的心思。
可人家杨闵这才刚回来没一个月,工作室后续的工作都还没忙完,这会喊她上家去拜访,未免有些仓促了。杨闵前前后后待在深圳也有五六年了,突然要把工作室搬来这边发展,倒是让她感到新奇,不过杨闵给出的理由也够充分。北海的地理位置优越,又有海上丝绸之路的始发港,对外贸易不比深圳差多少,更何况这南珠之乡还是个汉郡,有着许多古迹,这的人们对于古物总是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因此生长在这里的人对艺术品的需求只多不少,相比之下,深圳是个快节奏的城市,追求的是技术与高科技的发展,那的人不会把过多的时间放在欣赏艺术上,买艺术品或多或少都只为了装饰房间,并不会把艺术品当成一件收藏品来看待。这里的人却不然,人们对装饰没有过多苛求,崇尚的是自然之美,古朴又简约,因而对着艺术则生出了别样的情愫,他们尊重自然也尊崇艺术,涌现了一大批艺术家。杨闵也自认为这是把工作室搬来此处是正确的选择。
林菲柔觉得她这样的做法多此一举,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在北海建立工作室,杨闵不认可,刚起步的小企业在这座城市是没有什么发展前途可言,深圳则不一样,它提供给新人许多的创业机遇,只要有个好苗头,都能很好地得政策的鼓励和扶持。不过它们两者也是完全相反的,北海是起步难,深圳是发展难,许多的发展中企业就是在竞争中争得头破血流,大企业吞并小企业,压制着新型企业的发展,就算最后留了下来,身边的对手也都不是什么善茬。倒不如趁现在离开,此为良策。
这天清晨,老人在后院侍弄着自己的花花草草,他把自己的劳动成果看得格外珍贵,这里头种的都是自己和妻子喜爱的花。其余人是不被允许进入的,不过温冉是个例外,她对那些花啊草啊都不感兴趣,她只喜欢雨天过后外公带着她来后院捉蜗牛,要说能让她瞧上两眼的,也只有含羞草了。所以老人完全不担心温冉会弄坏他的花草。以前林菲柔年轻的时候溜进后院偷了两朵玫瑰,被他训斥了一番,林菲柔就再也不敢踏入后院半步了。
老人走到盆栽前,剪下了一朵花放在了托盘里,这朵橙黄色的花还沾着点带有芬芳的甘露。
"就你啦。"
他把花瓣摘落,搁置在托盘里,放进了炉子里烘烤着,在高温下,花瓣的芬芳愈加浓郁了,花儿虽娇柔,但不愿屈服于命运,用着芳香展现着自己的桀骜不驯,只有在香气消散殆尽的最后一刻它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火候够旺了,时候也快到了。老人取出了烘干的花瓣,所有的香气在出炉的那一刻散发了出来,溢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老人满意地笑了。
他趁着香气还未散尽,赶紧把花瓣收进了木盒子里。
"以前家里来客人时,何时见你一大早那么忙过啊?"老太太用手转了下戴着的玉镯,笑着问道。
"这次不一样。"老人收好了他宝贝的木盒子。
"哪不一样?我记着这木盒子是咱们以前去苏州时买回来的那块沉香木,有一大半被你拿去请木匠造了把椅子,这一小半就被打造成了个木盒子。居然藏了这么多年。"
"是啊,闵小姐要来了,人家女孩子第一次上门,总是得送点礼的,太贵重了的我怕她不收。"
"这还不贵重吗,我又不是不知道,你那几朵花宝贝得要死,别人碰都不能碰一下。"
"说到这个,你过来闻闻这花香不香。"老人朝妻子招了招手。
老太太走近后,他悄悄从兜里掏出一只小香囊放在她的手里。
"我摘了朵花做了一只香囊,送给你的。晚上可以挂在床头,香气有助于入眠。"
老太太握着手中的香囊,淡淡的香气从这只小香囊里散发出来萦绕在两人的四周围,一如多年前那般,那时的他也是用攒的积蓄买的玉环放在自己手中,让自己务必收下,她的丈夫总喜欢时不时送她些小东西,每一样都是贵重的,至少在她看来是的。
她把香囊凑近鼻尖闻了一下,幽香的气味很快沁入了心脾,牵住了她的心神。老人有些忐忑地看着她,生怕她不喜欢。老太太暗自笑了一下,无论多少次他都是这样,像个小孩子一样期待她的欢喜,期待她的夸赞。
"很好闻,手艺不错嘛。看来闵小姐会很喜欢。"
"不是的,送闵小姐的花和你香囊里的花是不一样的。"老人解释道。
"送给爱人的,和送给客人的代表是两种不同的意义,必须得是两种不同的花。"
"那这里面的是什么花?"老太太默默问道。
"郁金香,我加了一点点艾草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