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找一个姓白的人,一个姓白的人,大白以自己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觉得。
但这件事,江不惑没有想到,大白也不会说出来。
说到底,这个小小的客栈也是一个小小的江湖。
“大白,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江不惑像拿起了算盘拨弄一样提了出来,大白下意识地恭维地“哎”了一声。
然后,他记起来自己的本名。
——名字,你的名字是什么?
——俺姓白。
——原来是白少侠。
大白想起自己名字前,忽然间就想起了这段对话,奇怪的是,他竟然把问话的那个人按在了那毒君子的身上,但这也不奇怪。
十年前,任凭谁说要找一个姓白的,还是江湖人,头一个就是联想到川蜀一带的白家,曾经在江湖上留有“阎王叫你三更死,白客留你到明天”的美名,说的是他们家的好脾气大声名,可是白家,早就式微了。
大白也是白家人,也不是白家人。他早出了白家,入了江湖,是江湖里的一个小虾米,一名普普通通的侠客,现在是江掌柜手底下的一名厨师,仅此而已。
大白想了这些,却只在一瞬间,接着江不惑的一番话,谨慎细微、不露锋芒地回答:“俺姓白,大名贤景……”
“贤景?白贤景?”江不惑捏着念了一道,忽然跟个老儒生似的摇了摇头,又说:“还是叫你‘大白’吧!”
“对的,对的!”
大白笑了又笑,附和着。他没说当初他来江不惑这里时,这番话是差不多的,于是此后江不惑叫他大白,店小二叫他大白,别人也都跟着叫他大白,大白,也很久没人叫过他的本名了。
江不惑满意地走了。
大白却在做午饭的时候,想起来早逝的母亲。
她也是苍白的,仿佛从他有记忆起,她就是躺在床上,病恹恹的样子,看到他时虽然有欢喜,欢喜覆盖在那苍白的脸上却越发苍白脆弱。
是母亲为他取了名,希望他有才,希望他能眼观四方,志在四方,是带着渴望带着留念为他取名的,也是因为他,才苦苦在人世再撑了那么多年。
母亲死后,大白就很少主动告知别人自己的名字了。
若是不相逢,便不念;若是不念,便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