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这余近只是一个和尚,即便他已经证就菩萨果位,想要在这普陀山上做些什么,也绝瞒不过观世音尊者去,所以不会有什么大事。顶多也就是错过这一次的法会而已。
净涪跟上了余近的脚步。
他们走了没多久,转过一个拐弯,迎面又遇上两个和尚。
双方俱都停步,又各自见礼。
余近与对面的一个和尚面面相觑了一番,忽然一笑。
“同参也要到那里去?”
“同参也要到那里去?”
这两人虽都没明说去的那里,但现下这番模样,谁还会有误解?
于是这两个和尚又是齐齐一笑,异口同声道,“同去同去!”
净涪和对面那个年轻和尚对视一眼,俱都无奈一笑。
五色幼鹿歪着脑袋看了看这三个不熟悉的和尚,想了又想,终于觉得自己大概可能也许是真的想多了。
它赧赧地低了低头。
旁边的猛虎看了它一眼,眼底的笑意又深了深。
余近与那和尚猜了个谜,也不多说什么,领着净涪和另一个和尚就继续往前走。
他们转过一个个无形的拐角,也时不时地遇上一些和尚、比丘、沙弥甚至是穿俗袍留发的修士。
有些人会加入他们,有些也会拒绝,自顾自离开。
这时人群仍然往外走,但已经不需要余近在前方引路了。他退回到了净涪身边,与净涪一道跟着人流往前走。
他也没跟净涪多说什么,只低声叮嘱道,“到地方之后,同参记得手脚快一点,多取收一点是一点。”
净涪想了想,也低声问余近道,“同参可否告知小僧,这到底是?”
余近笑得神秘,却也仍然没说透,只道,“这是一场造化。”
净涪脸色显出了些许异样,目光悄然瞥向另一个方向。
那是曾拒绝他们这群人邀约的修士去往的地方。
“那他们”
“造化虽是造化,”余近却不觉得有什么,“但也需要缘法。而且这造化也不是就只有一场。”
净涪也有些明白了,他点点头。
余近再没有说话。
净涪跟着人群一路走下他们出来的那株紫竹后,脚步不由得停了停,抬头望向背后的那株紫竹。
不单单只是净涪一人,人群中还有不少人也是一般的动作。
说来也真是神异。明明他们这些人一开始就落在那株紫竹的竹枝上,又走了约莫半刻钟才从竹枝上走下来站到地面上,可现在回头看那株紫竹,竟也不过就是长得高一点的寻常灵竹而已。
余近等一众比净涪他们这些知道得更多的人并没有催促他们,见他们一时停下脚步,也在原地等了等,直等到他们收回目光,才带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紫竹林中的紫竹没有太特意的打理,还留着自然生长的痕迹。故此紫竹与紫竹之间会有挨得很近的,也会有间隔着一段距离,没有个定数。而净涪他们走下来的那株紫竹就和其他的紫竹都隔了一小段距离。所以当净涪他们走了一会儿之后,才见得另一群人相伴着从另一株紫竹上走下。
两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一礼,也不多言,就各自寻了方向离开。
净涪默默地跟上。
如此走了半日之后,净涪所在的这一群人才终于停下了脚步。
净涪抬头张目望去,入目便是一片厚重的云雾。云雾间有霞光徘徊,也有光影堆叠,与净涪曾见过的云海并无甚不同。云海之下,是一片看着再寻常不过的绿茵草地。
净涪扫了一眼那草地,还是将目光转到那片云海上。
他觉得如果真有什么奇异的,大概就是这片云海了吧。
他待要再细看一回,旁边的余近和尚已经领着他的猛虎向前去了。与他一道往前走的,还有不少的和尚与比丘。
净涪曾经观察过,这些人无一不是在来这普陀山之前就知晓一点消息的人。
余近和尚走出两步,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身对净涪招了招手,“净涪同参,快来啊,愣着干什么?”
净涪想了想,也就真的跟上去了。
五色幼鹿看净涪迈步,它也连忙跟上。
然而净涪跟上余近和尚不假,却不是和他走得太近,而是间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他看见了,那些先往前走的和尚和比丘们就是这样的,谁都没和谁走得多近,双方各自保持着一段距离。
到了这个时候,余近和尚似乎就解开了限制。
他一边上前走入云海中,一边快速与净涪传音道,“这云海里隐着水元灵露,你仔细找一找,能收到多少收多少,别放过了。”
原来是水元灵露。
水元灵露用处颇多,更是滋养心神清静神魂的宝材,外间相当难得。起码净涪也就只听说了个名号,没亲眼见过实物。
毕竟这样的宝材,得到的人大多都会用在自己身上,少有愿意流出去的。而且就算往外流,也通常只在小范围内流转,一般都是只漏出个风声就没了。
对于这样的宝材,净涪当然也很有兴趣。
而且他隐隐觉得水元灵露对他怕是更有助益。
毕竟他神魂三分,目前确实还算顺利,但难保日后修行会不会出什么岔子。先收集些水元灵露备着,也能以防万一嘛。
那边余近也没顾得上去看他什么脸色,还在快速地交代道,“如果与其他同参一道找到同一滴水元灵露,也别太执着了时间有限,别浪费”
净涪明了地点头。
这里毕竟是南海普陀山,明日毕竟将开始法会。为了不耽误法会,他们能抽出来的时间不多,若是争执起来影响了心境,才是真正的耽误了。
交代这些的时候,那余近和尚已经带着他的猛虎一头扎入云海之中了,大概都没听到净涪的回应。
净涪也没在意,甚至他的动作也不慢。紧随着余近和尚之后,他也进入了云海。
不知这片云海是怎么的,饶是以净涪的修为,竟也无法看穿云海的遮蔽,视线局限在他周身三尺的范围内。
五色幼鹿还是跟在他身后。
净涪一边从随身的褡裢里取出玉瓶,一边交代它道,“你也去找吧,小心一点,别离得太远了。”
五色幼鹿低低鸣叫一声,又对着净涪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五色幼鹿虽然身居五色鹿血脉,但毕竟还是一头幼崽,净涪没指望它。再说,就算五色幼鹿真的得到了水元灵露,他还能克扣不成?
那可是幼崽!
净涪随意看了五色幼鹿一眼,见它在不远处的地方有模有样地翻找,便不再多理会,继续找他自己的。
也是净涪运气,他才刚走了几步,便见他前方不远处的地方飘着一滴一节拇指大小的水珠。
那水珠隐在云雾之中,气息与周遭的水汽一般无二,若不是亲眼所见,单只凭神念,怕是根本不会发现它。
净涪上前两步,将泛着金色佛光的手伸向那滴水珠。许是因为净涪采摘的方法无误,水珠轻易就被净涪摘了下来,落到了净涪手上。
净涪将这滴水珠拿在手上细看。
水珠滚圆,拿在手上甚至还能照见七彩的云光。可若不是先得到余近提点,若不是他自己亲眼所见,亲手摘取,净涪怕也是不敢认的。
毕竟这就是一滴很寻常的异水而已。
净涪想了想,心念一动,便有几分心神探出,将那滴水珠裹住,带入识海之中。
也是这水元灵露已经脱离了云海,落到了净涪手上,不然净涪还真不能就这样将这滴水元灵露收入识海呢。
水元灵露也真的不凡,才刚刚入了净涪识海,就在净涪神念的催动下,浇落在净涪的识海中。
一股清凉的感觉从神魂的深处透出,激得净涪都忍不住抖了抖。
碍于他们身在普陀山里,魔身始终沉寂,所以便由本尊开口。
别磨蹭了,真的是水元灵露,多收一点。
佛身回身,微微阖首,也不多言,转身就又去找水元灵露。
然而这一片云海毕竟很大,水元灵露由在此间孕育诞生,与此间云海的水汽异常贴合,非是真正肉眼看见,不能真正将它从这渺渺云海中辨别出来,也不能成功摘取。
故而哪怕是净涪已经很用心了,成果依旧寥寥。净涪也不气馁,继续用心翻找。
期间净涪也确实遇上了其他寻找水元灵露的和尚,但大家都只是点点头,便就各自退去了。
偶尔也有一两回是两人同时发现一滴水元灵露的,但谁都没出手,只是各自双掌一合,低唱一声佛号,待到佛号唱尽,双方也就分出了胜负。
这就是文斗。
不争双方修为,不比拼手段,只论双方境界。而较量境界最寻常也最简单的方法,便在这佛唱声中。
大家都是和尚,都是佛弟子,各自境界如何,心境如何,一唱便知。
省时省力还不伤和气。
而既然分出了胜负,那么那滴水元灵露也就有了主人了。都不需要催促,也不需要争辩,自有人往其他的方向寻去。
也是侥幸,那两回遇上的和尚都不如净涪,所以那两滴水元灵露最后都入了净涪的玉瓶里,成了净涪收获的一部分。
到得最后,夕阳西下,云海被橘黄的阳光晕染,水元灵露隐去,他们退出云海的时候,净涪也只得到了八十余滴水元灵露而已。
将收着水元灵露的玉瓶收起,净涪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知什么时候,五色幼鹿已经回到了他的身侧。见他表情甚是遗憾,五色幼鹿冲他低低唤了一声。
净涪低头看去。
五色幼鹿将一个细长的玉瓶往他的方向送了过来。
净涪摇摇头,顺手就又将这玉瓶给五色幼鹿推了回去。
“你自己收着吧。若是实在需要,回头我与你换。”
不是说五色幼鹿依附在净涪座下,它的东西就都是净涪的东西了,没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真的有,那也不是净涪的道理。
五色幼鹿看净涪真的不收,没奈何,只得又将玉瓶拿了回来。
净涪看着它收好,又往四周看了看,迎着各方望来的目光合掌一礼。
诸位和尚与比丘见得净涪行礼,也都一一回礼,未曾失仪。
这片云海原本站了不少人,陆陆续续的也有人散去了。净涪自然看见,但他想了想,还是又等了一会儿。
也有人原本是与他从同一株紫竹走下来的,见他还站在那里,便走过来邀他一道。
净涪一律都只是摆手,说道,“余近同参还在云海里,我等一等他。同参先走吧。”
“余近同参?是早先领着净涪同参你过来的那位同参?”
“是。”
“他竟还没出来吗?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
有人离去了,但也有人陪着净涪一起等。
“是余近同参啊,那就再等一等吧,他也该出来了。”
毕竟水元灵露已经彻底隐去,就算是再不甘心,剩下的那些人也该出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得多久,余近和尚就带着他的那个猛虎出来了。
余近和尚走出云海,低头就看见站在下方草地上的净涪一行人。
许是这一趟收获不如他的心意,余近和尚的脸皮有些僵,但即便如此,见到等在那里的净涪三人一鹿,他还是很快露出一个笑容来。
“劳烦几位同参在此相候。”
净涪等三人也是合掌还礼。
还有人道,“余近同参客气,我们也不过就是在这里停一停而已。”
余近和尚到底心情不怎么样,勉强扯了个笑容后就不再说些什么了。他们一行四人连带着一虎一鹿踩着越渐暗淡的天色,沿着身上紫竹叶的指引,一路寻道而走。
与净涪与余近结伴的另外两人中,其中一个还是曾与净涪在同一滴水元灵露前碰面的和尚。
如今几人同道而行,不好问各自在云海中的所得,又都是佛弟子,闲谈之下,便聊起了佛经。
净涪自觉自己年少,并不在这方面多话。而且佛理甚是玄妙,悟了就是悟了,悟不了就是悟不了,旁人说得再多,有时候没能戳破关要,也是虚言。
更重要的是,他的本经是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乃是心传的根本。既是心传,便只能以心领悟,多说也是无益。
故而净涪只偶尔搭话,很多时候都只是在听。
其他两位和尚倒也没觉得净涪如何,尤其在问清楚净涪的本经之后,就更理解了。
“原来是以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为本,难怪了”
难怪如此年轻,修行的境界就能胜他一筹。
另一和尚也是点头,“据说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主讲一个空,但这世间最难堪破的也是空,净涪同参能有如此进益,显见与这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缘分不浅啊,恭喜。”
净涪点头,双掌合十,谢过这位和尚。
余近和尚也在一旁走着,此时听闻他们的对话,偏头望向净涪,不知怎的,他忽然心中闪过一句话,云空未必空。
这句话闪过心头的刹那,连余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禁不住在心里一声声念诵佛号,清净心神。
好容易心神安定下来之后,余近和尚又看了看净涪,没见自己再有什么想法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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