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夫人还想再说什么但韩刺史已经一身疲惫往房间去了。
韩老夫人知道他一宿未眠,心疼儿子没再拉着他说话。
等韩刺史进了房间韩老夫人才对韩老爷道:“老爷,我去把官服给您找来,您再去陛下跟前求求情吧英哥儿的仕途总不能就这么断送了。”
臣子见天子,着朝服是基本礼仪。
韩老爷听了,却只是叹息一声摇头:“此事是英儿失职,再求情只会惹得陛下厌烦。英儿入仕以来的路都太顺畅为官之道、君臣之道他都还没参透。行事莽撞说得好听些是年少气盛,但说难听些,便是恃才傲物了。这道坎还是留给他自己翻吧有些道理他若是一直弄不明白逃得过这次,也逃不过下次。”
韩老夫人便哭了起来:“你别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这些大道理我听不懂,我只知道英哥儿如今官职不保了!若不是那姓柳的贱人误导英哥儿,韩家能遭此横祸吗?这可是你亲儿子你也摆出这幅不管不顾的样子?”
“识人不清也是他自己的问题。”韩老爷斥道他瞪了韩老夫人一眼:“你当初若不跟着纵容那柳氏,小小一个妾侍能翻起这般大的浪来?”
“宋氏站着嫡妻的位置又没生下个一儿半女,我那般做不也只是想让她识趣些要么自请下堂,要么就给英哥儿多纳几门妾侍”一说到子嗣的问题上,韩老夫人又气得心口疼,她一跺脚道:“真是造孽哦!老爷,咱们请个大夫好好给英哥儿看看吧,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没子嗣呢?”
这关头韩老夫人还是拎不清主次,韩老爷被韩老夫人气得说不话来,指着韩老夫人半响,最终只怒斥一句:“妇人就是妇人!”
韩刺史仰躺在屋中的大床上,外间韩老夫人和韩老爷的对话他听了个不离十。
他有些痛苦又有些狼狈的扯起被子想盖住自己。
被子上淡淡的山茶花香味让他心中的焦虑缓和了些。
这是韩夫人喜爱的熏香。
这间主屋是他和韩夫人以前的房间,不过他已经许久没来过。
几乎是从三年前柳氏有孕,他就一直住在柳氏那边。
因为柳氏红杏出墙的事,他如今膈应得不愿再去柳氏曾经住过的院子。
韩刺史自己都觉得这一切荒唐又可笑,他如今在众人眼里,怕是就跟个跳梁小丑一般。
韩刺史狼狈抹了一把眼角,不愿意叫眼泪流下来。
在今日柳成的事爆出来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官。
知子莫若父,韩老爷有一句说得对,他科举名列三甲,又有家族扶持,入仕以来,一切都太顺了。以至于他不懂看人脸色,也不屑跟同僚结交,端着韩家的清廉家风自以为高人一等。
曾经他还跟韩夫人还举案齐眉时,他就因为自己的恃才傲物在朝堂上吃过亏。韩夫人委婉的提点过他,只是那时候他听不见去这些话,觉得韩夫人表面清高罢了,骨子里也是个虚伪的人。
这样的事情次数多了,慢慢的他找不到跟韩夫人交心的感觉。
他知道把朝堂上事说与韩夫人听了,韩夫人不会赞同他的做法,反而会引经据典的说他不对。他讨厌这样的韩夫人。
恰好那时候纳了柳氏,柳氏小门小户出生,大字不识一个,压根不懂孔孟之道。对于他说的在朝堂上的烦心事,只要是别人跟他政见不合,柳氏绝对是站在他这边的,一溜儿好听话把他捧得服服帖帖,顺带踩跟他政见不合的人几脚。
一开始韩刺史也知道这样的话听听就好,不能当真。但是慢慢的,他喜欢上是被柳氏拍马屁的感觉。好像在她跟前,自己当真是学富五车的大儒一般。
他愈发疏远韩夫人,与其说是他厌恶韩夫人,不如说是他怕韩夫人发现他没有表面上那般好。
这大抵便是明知自己配不上美玉,就只能自欺欺人美玉不过一块顽石,没什么好珍惜的。
韩夫人看似温柔,但骨子里倔强得不行。
他一直晾着韩夫人,想等她低头。可那温柔如水的女子,从不曾放下她骨子里的高傲。
最终他跟韩夫人走到这一步,是韩刺史自己也没想到的。
写下和离书的时候,他不懂自己心底那突然被针扎一般的感觉是为何。他不是个刻薄的人,至少在外人面前他一直都是儒雅有礼的,但是那一刻他说出的话当真是自己回想起来都觉得尖酸。
他是想挽留什么的,但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韩夫人当天收拾东西离开之后,他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
明明这么多年他也没怎么关注她,韩夫人也极少出现在他视线里。可那个人走了,他还是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