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仲轩却朝她别有深意的一笑。他是世代簪缨,又生得一表人才,朝中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明里暗里争着为他保媒,替自己择一乘龙快婿,攀一门皇亲贵胄做靠山。起初他也是认真挑选,真诚以待,期待爱情降临,可爱情是可遇不可求的,他对她们没有一丝心动,渐渐的他拒绝掉纷至沓来的女子画像,不再刻意要求自己,也放过她们。
偏偏在这酒阑人散、风去云收之际,石云岫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么不容忽视,夺人心魄,他并非是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之前画像中有几个女子的容貌也是美丽的很,但在他眼里她们就是及不上她,唯有她的一颦一笑能让他驻足,爱一个人本就如此简单,全凭心中感念,无需理性作祟。
如今她任性提出的要求,明知其中另有企图,他最终还是妥协答应了,一则是不想让她失落,婚礼本该是一个女子一生最珍贵的愿景之一,她的意见是最重要的,旁人应当尊重;此外他也可将计就计,顺藤摸瓜,牵出幕后多余的羁绊,来个斩草除根。
“婚期不是早就定下来了吗?”钱明秀不明所以的问道。“是,婚期虽已择定,不过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把日子改到后天,小姐也已同意了,现在就看石公和夫人的意思了。”石云岫料不到赵仲轩不但答应了她的“约法三章”,竟还主动帮她陈情,不由得心里充满了感动,可这次钱明秀首先提出了反对,“这……这怎么使得?宴请宾客的请帖都发出去了,仪仗队、司仪、锣鼓这些也都说妥了,临时改期的话,牵一发而动全身,肯定是来不及的呀。”
赵仲轩抢先说道:“夫人过虑了,所请之人都是城里城外常来往走动的,这京城四四方方、内九外七,说大也不算大,明日打发人骑快马再去通报一次,时间上是绰绰有余的。”钱明秀见他这般斩钉截铁,当下不再多发言,回头望向自己的丈夫,看他有何主张。
石亨并不言语,只是拈须沉吟,脸上丝毫声色全无,钱明秀却看出他心中早有打算,果然他对她挥了挥手,淡淡说道:“夫人,你先和岫儿下去吧,关于此事我要同贤弟仔细商量商量。”
“哥哥!”石云岫叫了石亨一声,她不愿错过这次机会,“我要留下来。”这时铜漏滴答一声脆响,巡夜更夫准时打起三更鼓,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要上早朝了。石亨有点不耐烦的走到石云岫面前,把她从地上一把拉起,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教训,“一个姑娘家不要多事,今日是看在贤弟面上才对你格外开恩,不要不识抬举,老老实实回房去。”说着就把石云岫往钱明秀身边推去,石云岫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胸中攒下的一团火又燃烧起来,眼神中显出一丝狠戾,她暗暗捏紧了拳头,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岫儿,你哥哥也是为你好,不要胡闹,嫂嫂陪你回房去。”钱明秀从旁好言相劝道。赵仲轩故意咳嗽一声,石云岫用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他正用手抵着鼻子,微微点头,似在暗示她安下心来,石云岫慢慢克制住内心的冲动,听从石亨的安排,放弃了抵抗,老老实实跟着钱明秀走了。
待石云岫和钱明秀走后,那几个家院也垂头丧气地退了出来,因为他们一夜都不曾合眼,而且再过一会儿就要干活了,只得就势在廊檐下躺着打个盹儿。
石亨有些不高兴的瞧着赵仲轩,“这是她的主意吧,你怎么由得她胡来?”赵仲轩不以为意,随口说道:“石公莫怪,两家的人手都是足够的,明日加紧些,是不成问题的。”
“胡涂,你难道瞧不出这其中必有隐情吗?”石亨所言赵仲轩当然想到了,只是他想不明白石云岫为何不是推迟婚期,反而要将婚期提前,赵仲轩谦虚恭谨的道:“小弟猜出了八九分,只是一时不知小姐这样做,所为何来?”
石亨皱了皱眉头,正色道:“你老实讲,她并非是随你出去的吧?”赵仲轩点点头,“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虽非是我带小姐出去,不过小姐确实一直与我待在一块儿。”石亨坐回到椅子上,摩挲着椅子把手,摇摇头叹道:“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那,还是快点嫁出去的好哦。”接着他又岔开了话题,问道:“罗绮还没有缉拿归案吗?”
赵仲轩如实以告,“还没有。”石亨闭上了眼睛,露出狐狸般的狡黠一笑,说道:“他三番两次给你们放出消息来,暴露自己行踪,临了却总能逃脱,倒有点本事。”这话似是不经意间说出的,但赵仲轩岂会不知另有一层深意,便说道:“罗绮纵然有通天本事,一个人绝不能次次都轻易躲过锦衣卫的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