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屋内的两人猝不及防,被吓了一大跳,英娥不慎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在桌上肆无忌惮地四处游走,她忙用自己的手帕去擦拭干净。一旁的石云岫匆匆把密信塞进衣袖里,一壁冲外头喊了一声,“谁呀?”
“石小姐,小生高意箫,是彦熙兄朋友。”屋外男子的声音清澈温柔,又显得很稳重。“高意箫?英娥姐,你可认得?”石云岫转头低声询问身边的英娥,英娥摇了摇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很明显是因外人的突然介入而感到一丝慌张。
“英娥姐,别怕。”石云岫看出了英娥的担忧,便轻轻拍了拍英娥的背脊,又快步走到门边,慢慢打开门来。本是阴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有了晴朗的征兆,一缕灿烂耀眼的阳光一下子全都溜到了屋里面,刺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石云岫下意识的用手去遮挡,可刹那间那道光又彻底不见了,于是石云岫索性换了个位置,走到门左边去。她终于看见了男子的模样,倒不由得定在了那里,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一身白衣胜雪,执箫而立,柔和的脸颊上徐徐绽放出温润的笑容,平心而论,这天然是个自带书卷气的出世俊生,而那条若隐若现的红色发带,使他看起来愈加的气质绝尘。
石云岫暗自感慨,“罗绮这样一个大俗人怎么会有位仙家友人?简直不可思议。”
“石小姐,石小姐……”高意箫连连叫了石云岫好几次,才把思绪早就飞到九霄云外的石云岫拽了回来。石云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笑笑,她看着地面才想起来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高公子,您来是有什么事吗?”
高意箫并没有直接回答石云岫,他向屋内瞥了一眼,英娥就站在桌子旁,也在偷偷的望着他,两人四目相接,英娥虽有些不安和紧张,可彼此还是友善地报以一笑。
“看来是我冒昧打扰二位雅兴了。”高意箫微微颔首以示歉意,英娥走到石云岫身畔,接着高意箫的话头说了下去,“我只是来给石小姐送几件衣物,这便要回去了。”
石云岫侧身看了看英娥,英娥浓密的眼睫毛像一道帘子,微微抖动了几下,然后她就朝石云岫会心一笑,走了出去。
待英娥身影消失在二人眼前后,高意箫才缓缓说道:“往日常听阿绮提起石小姐,小生早有一见之心,奈何侯门墙院太高,吾等小辈进不去,今日总算能一睹芳容,幸会之至。”
倘若一个女子被另一个女子赞美,她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一点儿趣味也没有的,但来自异性的夸赞就完全不同了,这是一条人类存在以来跌扑不破的铁律。老实说石云岫心里很是受用,倒不是因为她的虚荣心作祟,而是因为罗绮居然常在别人面前说起她,她很想听一听罗绮会怎样说她和他的事呢。
石云岫不自觉地泛起浓浓笑意,可她表面上仍用大家闺秀的口吻回答道:“高公子说笑了,小女子愧不敢当。”高意箫看在眼里,淡淡一笑,将执箫的手背在身后,歪头看着阴晴不定的天空,“哎,山远天高烟水寒,阿绮性命朝夕难保,即使相思枫叶丹也没有用啊。”
石云岫被他的话一惊,她重新打量起高意箫来,猛地记起今早罗绮和她讲的故事,一管长箫当剑,一身白衣翩翩,罗绮还说过‘他就在此地’,眼前人定是他了——“判官书生”高行空。
“人如其名,判官书生就是判官书生,说话咬文嚼字,拉东扯西,令人费解,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说完石云岫朝屋内做了个请的手势。高行空仰头一笑,把飘到襟前的长发往后一拨,大步跨过门槛。石云岫随即关上了房门。
赵仲轩和石亨的奏本已经被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了皇上的御案前,伺候在一旁的曹吉祥翘着小指头,不紧不慢地专心研墨,可他的余光却在不停的往四周查看,他先悄悄看了一眼正襟危坐在龙椅里的皇上,朱祁镇肥胖的身躯紧裹在青色龙袍内,双眉紧皱,一双细小的眼睛对着两本文笔不同、内容相近的奏本左看右瞧。虽手提朱笔,却迟迟没有下笔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