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炉鼎先天不足,怕是活不过二十岁!“
“这……这是怎么回事?”陆安平一脸茫然,呆呆地看着陶崇咒。
”你先天阴寒之气太盛,伤了炉鼎,能平安长到今天,已是殊为不易。“陶崇昼抚着浮尘,继续说道:
”若是自幼便有人指点你修行,或许可打通窍穴,延寿个三五载。如今么,便你有天人之资,也活不过三年......“
“这......“陆安平低下头,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深入骨髓。
他没想到宛若神仙般的陶老道会带来这样的噩耗,内心充满巨大的惶恐与不安。
幼年时偶然听到的”五月子,生子不长养“的流言又浮现于脑中。他生来便没了父亲,母亲也在他三岁时病逝,相依为命的伯父也死在逃荒的路上......
如今便轮到我了么......陆安平嘴唇干涩,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依稀瞥见余霜正望着自己。
于是他侧过身,抹了把脸,又抬头道:“道长,您这样神通广大的修行人,也没法子吗?”
“血气已知,荣卫已通,五藏已成,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这是生下来便注定了。”
“我虽是方外的修行人,可也不是神仙,到了这份上,也无能为力。”
陶崇昼拍了拍他肩膀,缓缓道。
陆安平沉默了会,开口道:”经义上讲生死有命,大概是勉强不来的。“
说完,他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向陶崇昼行了一礼,然后提起短矛,转身往山下走。
没走出几步,身后便传来余霜熟悉的声音:”陆安平,你且站住!“
他转过头,只见余霜走上前,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略顿了下,递过三块明晃晃的银锭,轻声道:
“拿着,你应得的。”
陆安平接过银子,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陆安平的身影渐行渐远,余霜回过神,看着一脸沧桑的陶崇昼,问道:
“陶师伯,这陆安平真的没救了么?”
陶崇昼捻了捻须,叹道:“办法是有......却也接近于无......”
他瞥了眼不远处的余长青,缓缓说道:
“若是有改造甚至重塑炉鼎的丹药,或许可救他一命......”
”传说中的不死药,谁也没见过;便是上三品的灵丹妙药,玉液七巡丹、龙虎如意丹、赤龙丹,也只在正一、清微、太白这几家大派才有,而且极其稀少......“
“这少年没有那样的机缘,可惜了一身不错的资质......“
“个人有个人的机缘。”余长青神色睥睨,开口说道:
”这少年命中注定有此一劫,便逃不掉!“
而后他轻挥大袖,望着近处的石屏山,缓缓说道:”是时候做好准备了!“
余霜嗫嚅着,到嘴边的疑问还是没有问出口。
……
……
日近西山,天空似乎被染成黄色,无数道光线从晚霞中迸射出来,映出陆安平长长的影子。
四顾空空,积雪丛林里传来乌鸦凄厉的鸣叫。冷风过处,陆安平觉得彻体生寒。
他提着短矛,走在雪地上,心如死灰,泪水抑制不住地从眼眶中落下。
他希望今天的一切只是个梦,像他晚上做过的无数个梦一样。
什么化外修行人、修行资质、斗法、飞剑、遁地、腾云驾雾、桃花教、紫阳观......等他醒来,还是在寻真观的床榻上,在乔大叔的鼻息中迎来第一缕晨光。
可他明白,发生的事情永远无法抹去,方外的修行人也没必要欺骗自己。
他长叹一声,抓起团雪球,砸向跟着惊叫的乌鸦,看着它扑棱棱飞走。
天色渐渐暗下来,脚底积雪也逐渐发硬,甚至凝结些冰碴子,踩上去发出阵阵脆响。陆安平借着雪光,沿条便道走了两个多时辰,才从山上下来。
城中灯火早已熄灭,黑暗中传来几声喧嚣。他走过那条走了无数遍的驿道,听着临近村舍传来的婴孩啼哭,觉得毫无意义。
他抬起头,发现今晚的月亮竟然如此圆、月色也如此美。
月下的历山,一片宁静平和,但他明白余霜他们那些方外修行人还在继续寻找,只是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穿过坡前的小径,隐约看到观中有些火光。陆安平略迟疑了下,迈着沉重的脚步,穿过庭院,抬头望了眼观前黑匾,轻叹了口气。
陆安平推开门,发现那方红泥火炉正熊熊烧着;神像下,乔大叔挺拔地站着,睁着右眼,微笑道:
“今天有什么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