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它确实就是人们想象中的虚构之物,其定义和属性都是灵活可变的。”
罗严不由又皱了皱眉头,大致预感到接下来话题的走向。
可是,如果数学只是被编造出来的,那么它怎么可能成为科学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呢?
难道说从数学界到科学界的一切都只是虚构与谎言的堆砌,只是表面概括出了某些事实或是凑巧与自然界的某些现象吻合了而已?
为了兑现不擅自插话打断的承诺,他还是任由秋雅继续说下去。
“假设数学是虚构的,那么以它为基础的自然科学呢?”秋雅问。
果然。
“物理规律是客观的吗?不是只针对你或者我这样特定的某一个人才成立,而是针对每一个人在每一个角落都成立?”
罗严沉默地不置可否。
“这其实是个连物理学家都感到担忧的问题。”秋雅仍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许多物理学家甚至认为,他们的研究领域已经误入歧途,而他们的同事却因为过于盲目而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大一统理论,弦理论,现在没有任何实验设备可以去验证这个理论到底正不正确。
大型强子对撞机如果不能发现任何新的粒子或者新的物理现象,那么这个耗资巨大的对撞机就无法帮他们推导出下一级物理定律......
不远的未来,即使是那些看似已牢固确立的基础物理也可能变得微妙。”
罗严脸色有些变化,终于忍不住趁着秋雅喝茶的间隙回语道:
“可是你说的这些和我要出版的书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作家,这些不是我该考虑的范畴。”
秋雅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不,恰恰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作家,所以你才更应该领会我所说的话。”
“那我再问您一个问题。”她抿了抿红润的嘴,“我的嘴唇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罗严甚至没有刻意去看。
“仔细看看。”
罗严盯了片刻:“......橘红色?”
“算了,不为难你这个直男了。”秋雅笑道。
“其实你怎么说都没有错,因为色彩在我们的客观世界里并不存在。
它是我们大脑凭空创造出来的,由一些没有色彩的、不同波长的电磁波混合而成。
色彩其实是大脑在生物演化中获得的一个巧妙策略,为了能够在变化的光线下保持对物体的表面感知能力。”
罗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你应该也听说过‘预测性感知’吧?”秋雅紧接着问道。
“略有耳闻。”
预测性感知,简单的说就是人们此时此地的感知其实是判断和推理的结果,而不是对于客观现实的直接获取。
罗严之所以了解这个概念是因为那张早些年在网上广为流传的连衣裙照片。
当时一部分人认为衣服的条纹是蓝黑相间的,而另一部分人却坚称条纹的白金相间。
两方各自为营,争执不下。
后来给出的主流解释就是基于这个“预测性感知”提出的。
对于通常在日光下活动的人,他们感知到的衣服图案为白金条纹。
而喜欢宅在家里、在人造灯光下生活的夜猫子,感知到的衣服是蓝黑条纹。
秋雅平静地说道:“还有许多证据可以支持这个观点——人的感知其实就是受限制的幻觉。
而当我们的幻觉基本一致时,那么这些一致的幻觉就是所谓的真实!”
秋雅的语气风淡云轻,但在罗严听来却字字刺耳,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