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女虽然看起来柔弱,但常年生活在山林中,又以石莲为食,身轻如燕,在院子中几个躲闪,那看管人愣是没有抓住,玉女瞅着一个空当,轻巧地翻出了围栏。
村子里的人本来忙着准备祭礼,听见看管人的呼喊,也都跑了过来,还没进院,便见自围栏后面翻出一个白色身影,也都吓了一跳。
但见那个白色身影刚落地,见到这么多人,也是惊慌失措,左逃右窜,竟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人群里。
众人也都回过神来,见那身影灵敏异常,也管不得那么多,一拥而上。
季子训这边见玉女冲出围栏,又听得外面嘈杂,叫了声不好便冲了出去。
阿吉化作猫身,几个跳跃间已经冲进人群,护在玉女身前,冲着周围的人龇牙咧嘴。
“看见没有,妖怪,妖怪!“
此时的玉女趴在地上,已经受了伤,白袍因跌倒掀起,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腿,以及腿上浅浅的茸茸的绿毛。
她浑身颤抖,听见别人说妖怪,慌乱地伸出手去拉扯自己的白袍,将双腿严实地缩入白袍之下,她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脸上沾着泥土,双目中全是惊恐。
“这,这不是苏乃家的媳妇妈?“人群里有人认出她来,叫了起来。
“苏乃的媳妇?“
“难怪从没出来过,原来是妖怪。“
吵吵嚷嚷的议论声在人群中散开,忽然不知谁高喊了一声:“苏乃来了。”
苏乃大概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路小跑来的,身上只披着一件外套,扣子也扣歪了,鞋子没有穿上,脚后跟还路在外面,沾满了泥土。他正试图拨挤进来。
人们听见那一声喊,也注意到了他,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他看见了趴在地上的玉女,嘴唇颤抖着,半天才吐出两个字:“玉娘……”
他想上前扶起她,却被阿吉龇牙咧嘴地拦住。
“我看这只猫也是妖怪!“人群中有人说了一句。
“一起打死!“不知又是谁喊道。
众人举着家伙正想往上冲,苏乃却突然转过身,面向众人,跪下了。
他不住地磕头,流着泪,说:“大家放了她吧,行行好,放了她吧……”
众人面面相觑,正不知怎么办,突然有人说道:“苏乃,你藏着妖怪又带外人入山触怒摩母臬皇,还有脸在这替妖怪求情?”
“就是就是。“
“我看也该一起打死。“
“都该拿去祭山神!“
……
众人愤怒地哇哇叫着,阿吉听不懂,但见这架势也知情况不妙,弓起了身子,竖起了尾巴,正准备来一场恶战,一股奇怪的香味钻入了它的鼻子。
味道很轻,很淡,乘着夜风幽幽地扩散开来,仿佛来自幽谷的兰香,穿过山,穿过水,晃晃荡荡地迎面走来。
围观的人闻着这香,一时也呆住了,仿佛忘了身处何地,只贪婪得呼吸着。
季子训自人群外走进来,身后跟着岑今今。
阿吉变回人形,无不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我还以为我这尘封几百年的利爪又要见血了呢。”
季子训笑了笑:“走吧,一会儿香该燃完了。”
阿吉低头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玉女,声音里有几分不情愿:“这回不会又是要我做苦力吧?“
玉女低着头,眼中含着泪,显见受伤不轻。
“能者多劳嘛。“季子训摸了摸阿吉光头。
阿吉叹了口气,走到玉女身边,一把抱起她。
玉女陡然被阿吉抱住,有些惊惶,似乎想要挣扎,阿吉有些不耐烦了:“有本事自己走。”
玉女听得这话,也不动了,只蜷缩在阿吉怀里,瑟瑟发抖。
“你吓到她了。“岑今今说。
“那你来抱啊。“阿吉看起来怨气不浅,说完这句翻了个白眼,几个轻纵向山里而去。
“走吧。“季子训拉起岑今今的手,笑了笑,说。
岑今今点点头,脸上有些泛红,季子训的手心温热,骨节修长,刚一触及一种奇妙的气流便自掌心传向全身,岑今今还没反应过来,双脚便离开了地面,季子训正拉着她跃向房顶,向阿吉的方向而去。
这是传说中的轻功?
岑今今感到浑身悬空,无处放着,夜风自她的耳畔发间穿过,带着森林的气息,村子的气息,月亮的气息,以及,身边人的气息,淡淡的,悠然的香气。
这香她是闻过的,在杜铭玉的地窖里,似阳光,似朝露,似晚霞,似星辰,似走过的千山万水,似路过的流年偷转。
如今混着夜色,更加清淡,也更加温柔。
原来飞,是这样的感觉呢。
几人就这样消失在了夜色中,只剩白洛的村民呆立在原地,以及院子墙头的一缕线香幽幽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