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也许还有机会。
玉女抬起头,含着泪笑了:“苏乃,我记得你小时候说,你想去外面?”
苏乃愣住了。
“离开白洛,走出山坳,去外面的世界。”
“我……”苏乃迟疑,“我没有出去过。”
“如果你想,就要去试试吧。”
“可是你……”苏乃看着玉女,玉女以石莲为食,石莲一日一开,如果离开了白洛,玉女没有石莲会怎样?
放她回山林?苏乃心头莫名地生出一阵恐惧,如果她回去,自己以后应该都见不到她了吧。
“我和你一起去。”玉女站起身。
苏乃依然犹豫。
“你就当,是我想出去吧。”
“我已经在这里被关了二十年,也很想出去看看啊。”
……
最终苏乃和玉女埋葬了苏全,一起趁夜离开了白洛。
他们出了白洛,到了小镇,又坐着大巴去了城市。
玉女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了下来,仅仅一天,她的发丝开始泛白,眼角也堆起了皱纹,拉着苏乃的手,有时会不自觉地颤抖。
苏乃很慌,他几次想要带玉女回白洛,都被玉女坚定地拒绝了。
又过了一日,玉女的背开始佝偻,头发已经半白,整个人也迅速消瘦下去。
他们在临时租住的小屋里相对而坐,苏乃在哭,玉女伸手,颤微微地替他擦泪,她说:“你别哭啊,玉女的寿命本来也不太长,我能在有生之年走出森林,已经很开心了。”
“你不要再回白洛了,就在外面,找一份工作,然后娶妻生子,不用受村里人白眼,也不用给大户帮工。”
“你要记得,你没有杀你的父亲,杀死他的人是我,是我复仇,他罪有应得。”
“不要愧疚,也不要自责,你要多说话,多笑,开朗一点。”
……
玉女还在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苏乃从没听她说过这么多话,他听着,就像小时候,他坐在她旁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安静地听着一样。
***
“啊,你看。”岑今今,季子训,阿吉三人在地道里,看着墙角玉女的身体一点点枯萎,最终变成了一个满头银发,皮包骨头的老妇人。
“这是怎么回事?”岑今今大惊。
“玉女本是将死之人,靠石莲续命,如果三日不吃石莲,就会被打回原形,然后死亡。”季子训倒没有惊奇,仿佛早就料到。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从不赊账了,”阿吉说,“要是没有血盟将她的身体留在这,你怕是连个骨头都捞不到。”
“要是没有这点本事,这一千年我怕是亏得裤衩都没了。”季子训一本正经地说。
岑今今有些难过:“她是死了吗?”
“恩。”
“你不是说,过去很多时候是不能改变的吗?”岑今今问。
“很多时候不能,但有的时候也能。而且,这要看你对改变的定义是什么?她改变了苏乃死亡的命运,代价却是牺牲自己。”季子训说。
“根据能量守恒定律,他们两个总有一个人会死这点并没有改变。”阿吉迅速接过话头。
“改变很难,一般很难的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季子训说。
岑今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杜铭钰的死,代价又是什么呢?
季子训没容她多想,走到玉女身边,此时玉女已经不复存在,连那个皮包骨头的老妇人也消失了,只剩下了一堆泛黄的白骨,仿佛已经尘封多年。
阿吉取下身上的背包,季子训将白骨放进去,装了满满一包,然后满意地拍了拍包裹:“虽然只剩下了玉骨,但也算是玉女身上最值钱的部分了,这趟倒也不亏。“
刚刚经历过玉女的死,又想起杜铭玉,岑今今心中正是悲伤又担忧,猛的听季子训如此说,心中隐隐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走吧。“阿吉背起了背包,带头向地道深处走去,”让我们看看这地道到底通往何处。“
走出地道的第一眼见到的,是一颗柳树。在黑夜下柳枝摇曳,岑今今打眼一看还以为是个人站在那儿,吓了一跳。
再仔细一看,这是一条小河边,白洛就在身后不远处,坐落在山坳里,星星点点亮着灯,在夜幕下温馨而静美。
“别看了。“季子训摸了摸她的头,”舍不得吗?“
“也不是,“岑今今低头,”走吧。“
三人赶了一夜的夜路,终于在清晨到达了来时的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