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之一字,有良缘,有孽缘。
薛钦来找我的时候,浑身是血,在我刚打扫完的院子里蜿蜒出一道深深浅浅的血迹。我皱眉掀起眼皮看他,心内很是不喜。他的嗓音沙哑,倚在门前道:“姑娘可是解缘师?”
我眯眼看着他印在门框上的血印子,抬起下巴指了指门口:“不识字?”
门口一块镶金的大匾,蓝底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费了我三日功夫才做成。正是为有缘人解孽缘,去烦忧的解缘斋。
薛钦握拳在唇边一阵咳嗽,指骨隐隐发青,低低笑了起来:“结缘,解缘。世上竟真有这样的地方……”
我低头继续抄我的簪花小楷:“若要解缘便快说,若只是偶然误入好走不送,不过走之前把你留下的血迹打扫干净。”
半晌不见有人回答,我扫了一眼,见他双目紧闭,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于是我继续专心抄写。
日影西斜,门口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薛钦声音微弱道:“姑娘真是铁石心肠。”
“不铁石心肠如何当解缘师?”我头也未抬。
“我若是死在这里,岂不是还要麻烦姑娘收拾?”
“那我救你便不麻烦了?”我有些不耐,“要死便死,要说快说。”
薛钦大约没见过我这样的人,咳了几声,又软绵绵地倒下了。
门前有人“啧”了一声,晏安俯身看了薛钦一眼,直直跨了进来,摇头道:“好不容易有生意上门,你对客人也太狠心了。”
“你看他这样子,就算救活了,能得几年光阴?”我冷眼看他,“你心肠好,你怎么不救?”
晏安笑眯眯道:“因为我觉得你说的有理。”
“唉。”师父叹息着闪了进来,“你们俩这心肠是可以出师了。可徒儿们哪,都一年没有生意了!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快去快去,把人救活了。”
“哦。”晏安应了一声,却还是坐得八风不动稳如泰山。我横了他一眼,去探了探薛钦的鼻息,掏出参丹喂了他一颗。他的脸上也都是血,沾了我一手。晏安抿了口茶,慢悠悠道:“弄得到处都是血,这可要费一番功夫收拾了。”
“整日只会说风凉话。去帮你师妹把人抬里屋去。我瞧着他额头饱满,鼻梁挺拔,是长寿之相。”师父白衣飘飘,一派高人风范,“为师劳累了一天,这桩生意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我没好气地拆穿他:“您上次说是长寿之相的那个人,我帮完他才算得他只剩一年光阴,最后只收了六个月!”
“凡事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嘛。”
“还有上上次……”
“五十遍。”
“……”师父编的那狗屁不通的门训,我今日手都快断了才抄了三遍!我只好低头咬牙切齿道:“师父说得是,徒儿知错。”
师父轻飘飘地回房去了,挥一挥衣袖:“这才乖。”
晏安打了个哈欠,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胳膊:“今日师兄也十分劳累,这桩生意……”
“当然要我们通力完成。”我一把扯住试图开溜的晏安,不动声色地捏着他的青衫蹭去手上的血污,笑吟吟道,“师妹才疏学浅,可不能离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