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尧的嘴角弯出一个弧度,能拥有宫姝这样的朋友,他觉得满足。
他想起了师父,想起了翎儿,想起了山下镇子上的那些善良的人们。
是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段尧体验到了人间的真情真爱。
这些温暖和关怀,本应从父母那里得到才对呀,剧本太残酷了,竟然如此反转,饰演这个角色一点都不好玩。
一路走来,他从未因野兽的强大而害怕,从未因荆棘密布而退缩。
可偏偏面对自己父亲的时候,他感到很痛苦。
父亲的冷漠令他失落;
父亲的残忍让心灵很受伤;
父亲的大手,本应托起儿子的幸福,却偏要沾染儿子的鲜血。
父与子,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两人之间,隔着一把蘸着鲜血的剑。
而这,恰恰是最要命的,令人迷茫。
不,是绝望……
段景轩狠狠将长剑拔出,接着便听到“啊”的一声,段尧喷出一口血箭。
少年无力的瘫倒在地上,生命正在迅速消逝……
此时,他很镇定,心里并不害怕。
却,十分不甘。
在完成师父设置的考核,打败小豹子之后,他欢天喜地地来寻找爹娘,不想最终却落了个被自己亲爹刺死的噩运。
如果早知是这样,他宁愿怀着对爹娘的美好遐想,在山间平静度日。
然而,没有如果。
命运跟他开了一个极具讽刺的玩笑。
“段景轩!”段尧直呼那个男人的名字。
段景轩扬起头,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段尧平静地问着,死没什么的,但他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
老实说,段景轩的心里有些忐忑,这个孩子的眼神让他很不适应。
身为镇北大将军,段景轩纵横疆场数十年,大小战役经历数百次,斩杀敌人成千上万,从没遇见过这种目光。
不是凶狠,也不是畏惧,更不是怨恨。
那种眼神,给人的感觉很复杂,令人不愿与之对视。
竟然问我为什么杀死你?
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为了更多人更好的活着,为父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做!
“因为……你该死!”段景轩避开段尧的目光,厉声回答。
我该死?就因为这个莫须有的原因,就要杀了我?
段尧很失望,自己这个老子,比他想象中的,可要逊色多了。
想想,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啊!
真没想到,堂堂镇北大将军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与这样的人成为父子,倒不如没爹没娘来得自在。
鲜血很快便流了一地,段尧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微微闭上了眼睛。
“不要……段尧,睁开眼睛,我不要你死!”宫姝趴在段尧身边,泪如雨下。
或许是听到了呼喊,或许是不甘心就此睡去,段尧微微睁开双眼,艰难地将目光投向面色冷峻的镇北大将军。
“段景轩,从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断义绝!假如……假如天不亡我,总有一天,我一定会……用剑指着……你的脖子,让你……亲口……告诉我,今日……之事……所为……何……故!”
段尧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说完,再次闭上了眼睛。
“不要啊……”宫姝一边哭,一边摇晃着段尧逐渐冰冷的身体,最后愤怒地瞪着段景轩,咆哮道:“恶魔,你就是恶魔,你不得好死!”
“本帅此举,只是为了维护将军府的威名,此子死有应得!”段景轩冷哼着说完,指着地上之前抛下的布袋说:“那里有些碎银子,如若姑娘拿他当朋友,就给他买副棺材板吧。这些,算是给你的辛苦费!”
说完,便掏出一只稍小的布袋扔到宫姝身前,立刻纵身离去。
凉亭外,距此十数丈外,两名蒙着脸的人从树上跃下来,对视一眼。
其中一名灰衣人道:“神官大人,您觉得那少年会是段景轩的儿子吗?”
“不重要!”被称作神官的黑衣老者微微眯眼:“无论是或不是,那孩子被刺中心窝,活不成了!”
“您说的是!”灰衣人点头道:“看来,段景轩之前所言,全都是真的了!”
“想必不假!由此可见,段景轩的确是个干大事的人。”黑衣老者缓缓说完,像是自问,又或者是反问,望向茫茫苍穹道:“否则,神使之职,尊主为何偏偏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