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西斜,时近黄昏,不少下地干活的农人已经扛着锄头铁锹,一路闲聊着回家。
在曹河乡村头,这些农人却都纷纷停下脚步,退避在道旁。
因为有一辆马车,辚辚而来。这马车没什么奢华之处,颇为低调,拉车的马也绝非千里良驹,只是普通的驽马。可是,在这时代能够拥有一辆代步的马车,那也绝对是非富即贵,最起码是这些农人惹不起的存在。
马车毫不停歇,径直而过,到了曹河乡中间一处巷弄,车夫‘吁’了一声,停下马车。
车夫跳下车把手,恭敬的将马车门帘拉开,道:“公子,到了。”
一张面色苍白的脸探了出来,却是个年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面色白的有些病态,但眉若利剑,双眼如星十分有神,整体上来说,这是一位美男子。若是李立在这里,必然要惊呼一声好一个小鲜肉……
男子穿着一身白色长衫,在车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但此人身体似乎不怎么好,就这么点动作,都气喘了几下,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要人搀扶下车并非是在彰显他的尊贵地位,而是身体的确有恙。
驾车的是个半百老仆,见状忍不住痛惜的道:“公子,您传一句话就行了,何至于亲自跑这一趟?”
那年轻男子喘息了几下后,淡淡的道:“无妨,此事非同小可,我心中亦是难耐激动,所以才跑了这一趟。走,进去吧。”
两人停车的地方,是那巷口,巷口处有一个破石碾子,此时一个汉子正坐在石碾子上,见这两人要往巷子里去,顿时起身喝道:“干嘛的?哎,叫你们呢!他吗的,听不见人话?”
这家伙正是周乐,中午被李立那么一闹腾,他自然讨不到好,被周之龙喝骂了几句,他耸拉着脑袋不敢顶嘴。但心中自然不舒服,此时见这两人又对自己无视,顿时就来了气。
但好在这小子也知道人家乘坐马车而来,气度不凡,倒也不敢动手。但嘴上咋呼几句,那真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那驾车的老仆脸色一沉,正要开口,一旁的白衣公子却道:“这个应该就是周之龙的侄子,好像是叫周乐吧?周之龙派人传讯时提起过,算了,别搭理,去叫周之龙开门。”
老仆冷眼扫了周乐一眼,冷哼一声,上前去拍门。周乐却被这老仆一眼扫的浑身一激灵,心中骇然,一个眼神怎么都如此的可怕?
正吃惊间,院子门开了,周之龙出来,一看见白衣公子,顿时大惊失色,慌忙上前见礼:“柳先生,您怎么来了?”
周乐顿时如遭雷击,这人连二叔都得如此恭敬,他刚刚却骂了人家……
周之龙又瞧见一旁呆若木鸡的周乐,强忍着不喜道:“傻愣着干什么,柳先生来了也不知道通传一声?”说完才想起来,这小子根本就不知道柳先生,便有些悻悻然,对那白衣公子歉意道:“柳先生,这小子是我远房侄子,昨日来投奔,我寻思正缺人手,就留下了,他还不认识柳先生。”
旁边那老仆冷哼一声,道:“何止不认识,简直嚣张极了,我看要不是老夫在,他都准备上来动手了!”
周之龙脸色勃然大变,一回头死死瞪着那周乐,那眼神居然与方才老仆如出一辙,十分吓人。周之龙三两步就到了周乐面前,狠狠一巴掌抽了过来,压低声音怒骂:“老子警告你,做人机灵点!再敢对柳先生不敬,老子剁了你!”
周乐被一耳光扇的脑袋嗡嗡作响,但周之龙话里那森然的杀意,却听得清清楚楚。二叔真的动了杀心!
这家伙本就是个好吃懒做的无赖,哪里经历过这等阵仗,一哆嗦裤子就湿了,嘴里还在哭喊着:“小的不敢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柳公子见状,颇为嫌恶的皱眉扭开了头。周之龙见他不喜,一脚把周乐踹出老远,骂道:“给老子滚远点,待会再来收拾你!”
周乐这时候倒是福至心灵,慌忙连滚带爬躲远了,生怕留在这里被那位柳先生一句话就定了忌日。
此时四下再无外人,周之龙二话不说,就冲那柳先生跪下,惭愧道:“柳先生,属下无能,让那蠢货冒犯了您……”
柳先生却是笑了笑,伸手去搀扶他,实际上他身体孱弱,根本没力气把周之龙扶起来,但他伸手来扶,周之龙却配合着他站了起来。
“正事要紧,进屋细说。”柳先生说道。
周之龙连忙前面带路,一进院子,此刻院子里的盐贩子,已经多了几个,加上周之龙,共计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