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桑收拾好夹层便下到店中,只见老掌柜已经选好面料,在一小本子上不停的比划着...
老掌柜仰头,见秋桑下来,便连忙招手唤道“姑娘啊...来来来...”
秋桑略有疑惑的走近...
老掌柜憨笑道“呵呵呵...来得正好啊...姑娘先站着别动,老头先给姑娘量一下这裁衣的尺寸...”
说罢,老掌柜顺手拿起那面板上的牛皮尺,量了一下秋桑正腰至脚跟的距离,而后,又量了一下秋桑的腰围、胸围、肩宽、臂长、...
老掌柜量得很仔细,同时让秋桑第一次觉得,原来做一身衣服竟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
再想到前辈们尚在时,赠予自己的那些轻纱,不知制那轻纱的前人,又是花了多少心血...
老掌柜量完尺寸,便弓在那面板上,又开始缓挪...
秋桑不禁意的再次好奇道“老掌柜,您画的这些奇怪的图案是做什么用的呀...?先前您都不是画了一张了嘛?”
老掌柜回头笑道“呵呵呵...先前啊,那张只是老头画着用来做平常百姓衣服的,现在这不是在画这用来做姑娘的衣服嘛...!”
秋桑一听,也是闻所未闻的觉得奇怪道“做衣服...?就用这纸做的?我怎么就没看见,你这店里有这种纸糊的衣服呀...”
老掌柜乐呵了,解说道“姑娘啊...做成衣服的不是这纸,这纸上的图呢只是裁片的样式...
就像你说的那棺材盖,就是衣袖常用的裁片样式...”
秋桑略有所懂的回道“是嘛...原来这衣服的样式,都是先画在纸上的...?我还以为都是这么直接就有了呢...呵呵呵...!”
老掌柜见秋桑对这制衣貌似挺感兴趣,便解释道“这衣服啊,也有这么直接裁制的,不过,那都只能做一些很简单的衣式罢了,就像那袍子、大褂、筒裤...”
一听到那袍子大褂,秋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道“哈哈哈...老掌柜你可真逗,那袍子大褂哪能算得上是衣服呀...!简单得就像是一整块架在身上的布...”
老掌柜数落道“你这姑娘,尽当是笑话,这年头,能穿得了这袍子大褂的,都已经是了不得啦...
如今这平常百姓家的衣裳,可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呐...”
秋桑羞愧道“老掌柜,您就别数落我啦...我只是觉得这袍子大褂的衣式,真的很土气嘛!再说了,这世道如此,也不是我这一小姑娘说了的算吧...?”
老掌柜摇头叹道“哎...说的倒也是,这又与我这老裁缝有什么关系呢...拼了一世人,总归不能连这手头的功夫,也跟着输了去...
但求,那些救世的青年能早一些时日,荡平了这世间的苦难吧...!”
说到青年,秋桑倒是想起身上这衣裳还是老掌柜女儿的,不由的问道“唉...!老掌柜,先前不是听说您还有个女儿的嘛...?怎么就没见到她来您这店里呀?”
老掌柜情绪显得有些低落的叹道“已经不在很久了,这都怪我自己...这丫头性子随我,年轻气盛啊...!”
老掌柜仰头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多年前...在北平,她与那些救世的青年参加了游行,最后活活的让那些军痞给打死了...
来报丧的就是几个学生,说是连尸首都找不到...
老头子我...也只好在她母亲的灵位旁边,给她设了一个空的灵位...”说罢,老掌柜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秋桑顿觉疼情的问道“难道...就连一点念想的物件,都没有给您留下么...?”
老掌柜缓缓应道“有的,有的...!是她生前...穿过的两套学生装...还有,她在学校里写下的一本日记...
都是那几个来报丧的学生,带过来的...
原本我这老头子,接到这样的噩耗已是悲痛欲绝,生无可恋...
只是,当我看完了这丫头的最后的一篇日记,也就释然了...”
秋桑不禁意间惊惑道“是什么样的日记...竟然可以抚平您这丧女之痛...?”
老掌柜脸上露出一丝藏不住的骄傲道“我的梦,还有我女儿的梦...”
说罢,老掌柜缓缓的走进了店铺右侧的后堂,在一处呆立住...
秋桑跟了过去,只见老掌柜的跟前,应是一尊盖着粗麻的落地木箱...
老掌柜深情的望着这一席粗麻,终于慢慢的将其掀起...
待那尘埃,连同粗麻一同落地,老掌柜颤抖着拨起铜栓后,缓缓的掀开了木箱,一架黑身银面的铁头疙瘩,呈现在了秋桑的眼前...
秋桑吃惊的问道“老掌柜,这奇怪的铁疙瘩是什么呀...?”
老掌柜沉沉的说道“这台制衣铁头车,曾是我的梦...也是千万女性的梦...”
秋桑一面重复道“制衣铁头车...!”一面打量着这台奇怪的家伙...
最终,秋桑的目光,停留在了车身下的,一个白色的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