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个黄皮黑脸的小丫头。
有时候我甚是感觉她比我年长,可是究竟是差的太多,她才十一,自己上辈子虽然年轻,可终究过了二十二。而林雪又从小出生于农民人家,哪来什么心计城府?
林雪乖乖地走在婢女身后,对我缓缓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微笑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敛下双眼。
林雪容貌如果细细端看的话五官还是精致漂亮的,尤其是那水灵的双眸,只可惜那黑色肤色毁了一切美感。她是看准了管事嬷嬷不会将她分为妓女?倒不是不行,只是这样风险未免过大。
“从今天开始你便是杂役院的婢……”前面领头的绿衣婢女面无表情地说着,似乎并不想多搭理林雪。
听到这话,我看见林雪眼中迅速闪过欣喜,心下稍加安慰。直到后面又有声音传来——
“月媛,再把那小丫头领过来。”老嬷嬷声音莫名带着不满与轻蔑。我被声音吓了一跳,于长廊的尾端回望过去,正在摆弄手中玉质戒指的嬷嬷对面,是正在颤抖地掏出布条的林母。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心中惶惶不安起来:“什么啊?”
见林雪久久没有回复,我收回眼神望向她,带着询问。
此时的林雪没有了刚刚的轻松与欢喜,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般,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林父林母改变主意了么?不可能的。许多思绪混杂在脑海中,霎时间我似乎又重新抓住了什么。
再次望向林母时,只见她红着眼眶,不过身体不再颤抖了,僵瘦的皮囊此刻不知为何蜷缩在一起,露出了恐惧之后的愤恨。
林母在昨天林雪表现得怪异后就一直躲着她,可以称得上避之唯恐不及,我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鬼神之说对林母的影响那么大,大到将对女儿的爱瞬间转为了深深的恐惧,大到可以瞬间抹杀一个母亲对女儿养育十几年的慈爱。
这种溢于言表的恐惧太不正常了些,我留了一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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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长河中明明有许多琐碎的杂陈往事,可是我偏偏记住了这一天,记住了林母似乎是嫌恶般掏出了一张残破的抹布,混了点一个白色瓷瓶里的黑色药水后不顾林雪面色难堪狠心摸了上去。
抹布是用粗布做的,我可以想象到皮肤触碰时摩挲的疼痛。
小丫头那天撞见爹娘吵架没有哭,现在终究是哭了出来,不是我预想到的嚎啕大哭与撕心裂肺,仿佛只是因为摩挲产生的生理泪水般,两行清泪静静从她的脸颊淌下,最终低落在地面。
林雪脸上的黑色印子渐渐洗去,渐渐露出了一张白皙嫩滑的脸。脸上布满泪痕,但此时她已一言不发,呆滞地看着林母,带着不敢置信。
管事婆婆像是满意了般,搓了搓她的玉质戒指,带上无名指后,扫了一眼林雪,从台中拿出了一两银子:“如何?”声音苍老迟缓,却似一把利剑插进了我的心里。
林父迅速地拿过银子,看都不看林雪一眼,我分不清这是冷心的忽视还是出于歉疚的逃避,看着他拉着出神的林母走了。似乎在他们狠心断绝关系的一瞬间,早就料到了这会是永别。
我看着地上被林母遗留下来的带着泥印的抹布,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