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泊羽死,古阴怪事摆平,周涣领了佣金和雨师妾出现在古阴渡口的茶棚里,风声喧闹,水波荡漾。宋宋坐在台阶上吃饼,船只已经入港,可他们没有半分动身的打算。
过了须臾,八宝从来来往往的人腿里冲过来,不小心踩着块鱼皮,登时滋溜滑了几丈远,宋宋默默伸出腿,勾住小鬼。
八宝惊魂未定地拍胸脯,周涣付完茶钱来到石台上,船上的伙计帮忙把浮板卸下来做桥,等待期间宋宋探过头问和庙鬼谈得怎么样。
自从庙鬼事后,八宝和庙鬼建立了深厚友谊,方才八宝不见踪影,也正是和庙鬼道别去了。自打山鬼村里雨师妾把他当礼物送出去后八宝一直待在周涣身边,鲜少交友,如今能交到朋友,周涣自然大手一挥让他告别。
八宝小心翼翼地拿出一颗琉璃珠子,宋宋认出正是庙鬼的眼睛,疑惑它怎么把眼睛送出来了,八宝摇头道:“非也非也,城隍庙注意到庙鬼眼珠子给人抠了后已经烧了双新珠子安上,旧眼珠子不能用了,就让我把旧珠子戴在身上。它不像我,得侍奉城隍爷不能随意走动,所以想让我带着眼珠子帮它见见世面。”
宋宋没见过庙鬼眼里是什么样,讨来珠子放眼前看看,只见彩色的景致都变成黑白色,来来往往的黑白色的人,倒是师父浑身散发着清光,她咦了一声放下珠子,光没了,戴上,光又有了。
她兴奋于这一发现,感慨道:“我知道了,在你们眼里天敌都自带白光,隔老远都能发亮,提醒你们绕路,所以庙鬼不敢打师父主意,对不对?”
“呸,这光可不是谁都有的,你师父可不是一般人……”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不说了,有时候知道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周涣再度拿出请柬确认时间地点。红底金字的请柬,薄薄一张拿在手里,似能感受到里头的喜悦,主人是余残影,说着下个月成亲的喜事,请他们南下一聚。
雨师妾起先以为是云湦送来的请柬,但请柬末尾写着春风镇,方才知道是其中某位师兄。余残影……她有些印象,记得是燕袖雪门下的入室弟子,排行老四,名字很有宝相阁风味。
周涣随口道:“怎么可能是七师兄,他巴不得离芈姒嫂嫂越远越好,怎么可能这么快。余师兄知道我在古阴历练,正巧这里距春风镇不远,方才送来。”
“原来师父你们也可以成亲生子呀?”
周涣放好请柬,解释道:“道教无非全真与正一两支,无名山隶属正一,弟子自然可以还俗与娶妻生子,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呀,我刚从婆桫出来,什么都好奇,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周涣不疑有他,等待前面一大家子乘客上船后他们再上,水波徐徐,吹得船只晃晃悠悠,浪花拍打长阶,宋宋惴惴不安,道:“虽然四师伯的家离这不远,但我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师父师娘,我们还是不走水路吧。”
雨师妾顿了顿,周涣顿了顿,凉风吹得二人衣袂飘飘。
“……你说什么?”周涣迟疑问。
“我们还是不走水路吧?”
“这句开头。”
“师父师娘啊?”宋宋捂嘴,“有什么不对?你不是才说自己是正一派吗?”
“……我是正一与这称呼有什么关系?”他扫了眼雨师妾,见她神色如常没什么波澜起伏,而前面的人已经上船,便牵着大黄踏上浮桥,没有等他们,船员招呼说慢点。
七月流火,天气渐渐转凉,进入清秋,从窗口望去能见满江碧色,如天公倾爵,洒下秋墨。雨师妾刚为自己沏上一杯茶,便听见走廊外的吵闹。
宋宋似乎捂住了嘴巴,大有难以置信的意思,道:“不会吧,我以为……”
而周涣道:“我不要你以为我要我以为,把称呼改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此刻沉浸于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师父居然没半点进展的震惊,根本不听劝,跟在他身后喋喋不休:“哦,我懂了——我对你们这些大人了解得很,昨天崔大人还传授秘诀,说:‘大人的世界里不喜欢就是喜欢,不要就是要,拒绝就是接受。’我问那默认是什么,崔大人说那就是更想要。”
周涣道:“想不到崔大人看着古板严肃,居然会对你说这些,还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