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声音听着热闹，可等拨开层层人群才意识到是个卖西贝货的。周涣抱着手臂看戏，雨师妾从人群里挤出来，听到这话疑惑道：“西贝货？”

“西贝就是贾，假货的一种委婉称呼。”

她脸色微沉，周涣疑心她要走了，一下拉住她的手道：“看看也没事，若是闹大了便揭穿他，终究不会吃亏。”

他的眼睛晶亮，倒映身后碧色秋江水，仿佛两汪蓝水翡翠，手心也是热的。不知是恳切的眼神还是温度，她鬼使神差地答应请求，同他看所谓的江湖骗子卖假货。

但很快周涣就后悔让雨师妾陪他的决定了，因为骗术实在太侮辱人了。

江湖骗子是个金发碧眼的异邦人，操着一口口音浓厚的大晁官话推销货物，这也就算了，他拍了拍遮盖货物的红布，卖关子说：“接下来我要介绍一只鸡。”

周涣心想一只鸡有什么稀奇的，他也确实这么问了。江湖骗子看了他一眼嘿嘿笑了，示意不要着急，然后扯开红布露出两只鸡脑袋铛铛铛铛了四下。

“双头鸡！天竺产的双头鸡！一共两个头，是不是很神奇？这两个头大有来历，分别叫前头和后头！是不是很厉害？”

只见不过是麻袋上戳了两个洞让母鸡把脑袋脖子露出来。

不过周涣还是很配合地拍掌，指着鸡问：“贫道买了它有什么用处呢？它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江湖骗子道：“这种鸡味道口感和土鸡差不多，但好处是你可以吃到两个鸡脑袋，只卖九百九十八个铜子儿，花一只鸡的价格，能吃两个鸡脑袋，是不是很划算？”

他终于受不了，请教旁边人第一个货物是什么，得知是一辆能使人变聪明的四轮车，坐上去就能隔绝秽土，答得上问题。

许是太明目张胆，周围人无动于衷，江湖骗子咳了咳说要请出杀手锏。

——《灵智速阅》。

只要买下秘笈就可掌握灵力波动速阅法，在一刻钟之内读完长达百万字的长文话本《大晁真情记》，还能将内容背得八九不离十，以灵智感应的方式快速掌握知识，是应试学子必不可少的秘笈。

为防止有人不信，江湖骗子还热情演绎了番，把一本书翻得哗啦作响，但根本看不到字，更别说读书。

周涣眉头挑了挑。他可以说看书极多，无名山藏书阁都被他看完，零花钱也多半是托师兄下山买书，师兄羡慕他的脑子，师父说他有点小聪明，即便这样那些书本经典依旧得实打实地看，从来没听说过速阅法。

《灵智速阅》起价是八十两银子，许是太贵没人买得起，江湖骗子握着小锤喊了三次价都没人出价，正发愁，突然从人群里跑出个道士，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恩人！恩人呐！”

江湖骗子一下懵了，人群也懵了，周涣抱着手臂饶有意思地看他们演戏。

“贫道是青城山三清弟子，当年科举名落孙山，愁郁难耐欲跳了结此生，是恩人您及时出现给了贫道一本《灵智速阅》，贫道瞬间通读各大道家经典并明白什么是自然无为，青羊宫住持见贫道学识渊博对道家经典如数家珍，当即同意收贫道为入室弟子，贫道的今日是恩人您给予的啊！请受贫道一拜！”

道士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扑通跪下磕响头，周涣小声道：“托来了，戏开始变好看了。”

内容实在太离谱，雨师妾能猜出是假的，但青羊宫好歹算大门派，堂堂入室弟子怎么会与骗子厮混。他解释道：“他根本不是青羊宫弟子。”

她见那道士哭得真挚，道：“何以见得？”

“青羊宫住持是我大师伯好友，他的徒弟我都见过，收徒讲究品貌端正，没见过长得这么……一言难尽的。”他选择委婉。

她这下笑出声：“这个灵智，看来是零智才对。”

他拍了拍手道：“正好给我治他们的理由，看我的。”说罢走到那道士面前行礼。

道士哭得投入，蓦然闯来个道门弟子，搓了搓眼睛也行礼。

“怪不得觉得道兄眼善，原来道兄是青羊宫弟子，贫道野号青涯，敢问道兄尊号？”

“贫道五色子，见过道友。”

“五色子师兄。”周涣笑了笑，“道兄，上下四方有极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