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琪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条毛线围脖,亲手给汤潮戴在脖子上。这是这位大才女从大四开始偷偷跟同学学习以来的第一件作品。倒不是程琪笨,学得倒还算是蛮快的,但觉得满意的时候很少。首先自己要觉得可以拿得出手,配得上汤潮。总是织了拆、拆了再织,加上都是零碎时间。本来还有一件毛衣,由于老是不满意,尤其是袖子分得总觉得不合适,假期里又不愿意让母亲帮忙,紧赶慢赶也没能在今天之前完成。
下了车也是抱着汤潮的胳膊,一路不肯撒手地到了塔城汤潮的家,已经是腊月二十六的晚上了。程琪的到来,给汤潮家的这个年关带来更多的喜庆气氛。虽然汤潮的母亲对程琪的容貌有点一失望,但听说学习非常好,学业上和自己儿子很匹配,甚至更高,也就对相貌上有点配不上儿子这一点不去计较了。只有儿子看得顺眼就行呀,毕竟才貌双全的姑娘是凤毛麟角。因为见到了程琪,就立即想到了林岚,想到了好姊妹张桂兰,汤潮妈不由得暗自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塔城过了大年初二,初三一大早,两个人告别汤潮父母,乘火车来到莲山。程琪的哥哥和结婚不久的嫂子一起到车站来迎接妹妹和程家准女婿,程家的节日气氛也至此达到空前的高潮。程琪发现,平时同样是话不多的父亲,和汤潮却很谈得来。细想一下,忽然觉得两个人性格和举止还真有不少相似之处。
初六早上,欢聚的喜悦戛然而止。汤潮又要乘火车,赶往大连,再乘坐三十八个小时的船原路返回上海。程琪终于连夜将毛衣赶完了,临走给汤潮穿在了身上。莲山车站上的离别时刻,程琪又哭成泪人,恋人面前再也不是那个有点男孩儿般爽快性格的、要强的程琪了。当列车开动时,程琪跟着车跑出很远,一直跑到了站台的尽端,仍然痴痴地望着远去的列车,不肯离去。
这一年的暑假,程琪第一次没有直奔莲山,而是坐了二十四小时的列车先奔去了上海。
汤潮所在的化工厂,是一个老的国营大厂。在六十年代初,厂里曾有一批人去支援三线建设,现在这些人很大一部分又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老人儿多,不同的遭遇,又经历过多次运动,人际关系复杂。汤潮是这一年分配来厂的大学生中,家不在上海的很少的几个人之一。新来的十几个大学毕业生,有的留在总厂的技术部门,有的分到总厂各科室。而毫无后台背景的汤潮是唯一下到车间班组的名牌大学毕业生,被分到一分厂的主力车间,负责生产设备运行现场控制的工段,跟着工人一起倒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