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吧,你妈那么精,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听他这么说,叶阙嘁了声一把夺过手链,可惜本想自己扣上,偏偏对不准扣眼,正要急地要跺脚,就被邵航一句“别急,我来。”挡下了。
“他和你一样是个敏感细腻的孩子,只是不善于表达。”耳边依旧回响着江碧云的话,叶阙抬头看着他一脸认真地给自己系手链的表情,忽然间心就砰砰砰跳得厉害。
这种感觉并不是第一次产生,但相比以前除了更加强烈外,似乎还多了一分……是了,心疼。
“航航。”她贴近他的脸颊,低声说。
邵航大概开始没听清,于是她又重复,“航航。”
“叶阙你胆子大了嘛!”邵航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顺便掐了把最近被他养肉的脸,忽又开口道,“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顺着他的话音,叶阙还真仔细将周围打量了下。除了那栋红砖楼,这里的街道和商铺都变化不小,唯一不变的,大概是身旁的铁艺护栏,那护栏已经剥落了漆,露出层层铁锈的暗色,但……
“看到了吗,我现在也有女朋友了!”年少的话语被风声烙印进香樟木的气味里,那么轻狂,那么用力,就像是生长的年轮劈开时光的阻力,可他们的青春却永远无法再倒转回去。
“那个时候,你跟你爸关系挺不好,你摔了他送你的蛋糕,还……还对他说我是你女朋友。”叶阙不知为何在这一次却不想推开他了,可能是因为被共同的回忆拉近了,也可能是因为当她无意识叫出邵航的小名时,有什么就已经不同了。
“叶阙,我对你说的话我都记得。”邵航看着她,话峰一转,“那么接下来,我对你说的话,我希望你也能记得。”
他的那些话,是关于他们接下来的计划,虽然现在说来是不免煞了风景,但叶阙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对了,丁薇说的那个要结婚的女同学,你也认识吗?”叶阙想起他们被“流放”来这的真正原因,不由旧事重提。
“这个,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没想到,在这件事上,邵航居然也跟她卖了个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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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女同学的婚礼是在第二天的傍晚举行,依照中国地方性的俗礼,被邀请前来的亲友都要送份子钱。但就在她精心打扮如约前往,看见那摆在酒楼门口的红帖时,她忽然不想进去了。
那女方是她初中同学名叫郑文燕,时间久远再加上当时还是插班生,也难怪她记不起来,但是男方赫然竟是……她深吸了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正招呼着亲友,从里厅走出来的穿着新郎礼服的高大男人。
男人看见她也是一愣,却免不了忙碌地对其他应邀前来的,对他不断说着恭喜的亲朋回敬着“谢谢”。
“久仰大名,凌江。”说话的是邵航,他一只手和叶阙的十指紧扣,另一只手向他客套递出,“这五年辛苦你了,不过话说回来,像小阙这样的财神,换作是我可不舍得放手。”
这话他显然是故意说给对面的男人听,而凌江虽已做好了被讥讽的准备,但却远远不及叶阙随后的那句话来得重。
“凌江,原谅我在这件事上永远都不可能对你说恭喜,但我希望文燕能幸福。”
对着自己,她大概永远都是冷静自持,也永远不会像对着身旁那个俊朗的男人那样露出慌促甚至娇憨的表情吧。这可能是他一辈子的遗憾,当然,更是后悔。
“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邵航。”邵航的话打断他的思考,他听罢心神一震,随即就见邵航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了过来,那堪比男模的脸上挂着疏离的笑,嘴上却是故作热情地道,“这是我和小阙的份子钱,就不分开包了。”
这样的男人,也难怪叶阙一直忘不了。他心想着,转而又碰上了叶阙的目光,她今天穿着条精致刺绣的白色雪纺裙,披着同色的白狐披肩,墨黑的秀发绾成一束,露出下颚近乎完美的线条,她小巧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在灯光下发出柔和的光泽,恍然间似乎又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她的模样,也似今天这般纤纤丽丽的,仿佛是从晨曦的风中飘来的一片云。
那就是他憧憬过的让他心动过的小龙女,可是那样美好的她,却被他错手弄丢了。
“凌江,想不到你最后娶的竟是郑文燕,对了,那个富二代女你不要啦?”再开口的是一直站在叶阙身边未出声的丁薇,可能是一直以来这个姑娘的存在感都太低,以至于刚听见这句的时候,他还微微愣了下。
“丁薇我们进去吧。”这下反是叶阙来劝她了,却被甩开了手。
“叶叶,这种事也就是你能忍下!你说他凭什么,凭什么啊!这件事换作是我……”眼见丁薇冷笑着一副就要砸场的趋势,叶阙跟邵航递了个眼色,一起将人架住了,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知道丁薇看似柔弱的身体里竟然藏着这么多的不甘心。
“我已经放下了,丁薇。”她打断她,果决的表情就像是当年发誓一定要报考北京的大学一样,“我会和邵航好好在一起,我会的,你相信我。”
从未想过这样近乎于表白的话是在这样的场景被说出,叶阙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不论最后那个人是童嘉悦还是郑文燕,都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
“丁薇,如果现在不想进去,我和小阙就进去了。”邵航毕竟是个男人,实在不愿再去照顾她莫名的情绪,倒是丁薇见已经有人在看着她指指点点,低着头,很快也忙钻进了来贺礼的人流里,剩下叶阙和邵航还站在门口。
“用我先进去吗?”邵航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已经跑没影儿了的丁薇,低声问道。
叶阙明白他的用意,实在凌江的目光还钉在她身上,如同芒刺在背。“不必了,”她摇摇头,但双眼却是望着凌江,然而千言万语,最后只有简单两字:“保重。”
“你也是。”他的眼角有泪光闪烁,但众人只当他是新婚喜极哭泣,“叶阙,保重。”他看着他们渐渐走远的身影,不由又重复。
一句保重,也许是他们五年感情落下的最后一道休止符,亦或者,这真是他们能给彼此的唯一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