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百丈寺不远了,在翠竹绿水之间一座背山面田的恢宏大寺展现在眼前,蔚蓝的天空下这道场之上祥云舒卷,丹桂飘香,龙天护法,诸佛欢喜,梵乐悠扬,山门大殿在一抹绛紫色的朝阳里更显安祥。
朝圣的人们像潮水一般涌向百丈寺,争相一睹期盼已久的盛会。随人群经过放生池,山风袭来,满池的荷香沁人心脾,使人联想到乐府的那首《青阳渡》“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走入百丈寺高大的山门,寺中彩旗飘扬、经幢高悬、海众云集。七进的院落,大雄宝殿威武壮观,玉佛殿清静雅致,殿中菩萨端庄,佛幡舞动,香火缭绕,寺内僧房整洁,净水泼洒,花木井然。
五个人来到大殿,殿前的空场边生长着几棵苍老遒劲、巍峨挺拔的古柏,殿里已然是插不进脚去了。
“你们这些人挤得禅堂水泄不通的,是来凑凑热闹而已吧,究竟想求什么?”背后传来洪亮的呵斥声,回头看是一位大和尚,身高一丈开外,神清骨爽,飘飘乎有神仙之度,诙谐嬉笑间暗藏肃然,使人记忆不忘的还是他那隆起如珠的额头。
他边说边举起禅杖做驱逐状,信众们嬉笑着仍不肯散开,有人调皮地喊:“希运大师又发作了。”
希运貌似无奈地拾阶盘腿坐下,“你们这些吃酒渣子的家伙,到处拜佛烧香,看见八百、一千人的禅院便赶过去,难道是图他的热闹吗?不管你是信徒居士,还是出家剃度的,不专心习禅理佛如何能登上彼岸?当年马祖大师席下有八十四人习禅,得大师法旨者不过两三个而已。你们能领悟的就立即领悟,不能领悟的就散伙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吧。”众人含笑着侧耳倾听,虚心揣摩着他每句话的禅意。
坐在台阶上的大师忽然目光中放出了异彩,哈哈大笑着拍手喊着,“善哉!我算准你们应该到了,来这殿前就是专门等候你们的。我还担心托人捎去的信秦施主收不到呢。”
秦靖赶上前去握住禅师的大手,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收到了,大师别来无恙啊!”
“无恙,无恙,还和几年前一样,这是义方孩子吧?”希运弯下腰疼爱地摸着义方的脸蛋,瞬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哀思,看着秦靖低沉地说,“一转眼,跃治师叔已经圆寂六年了。”
他一抖僧袍振作起精神,“我们走,到后面去,法正师兄还等着呢。”
穿堂过殿来到西跨院,几棵菩提树下的石桌旁端坐着两位和尚,年纪大的约六旬光景,身形瘦小枯干,身上的僧衣实在是太朴素陈旧了,但那目光炯炯有神,洞察秋毫。陪坐的禅师和蔼可亲,举止亲和。
“两位师兄,我说的客人到了,这位就是护国公的后人秦靖秦英雄,这几个是他的徒弟。嘿,这小家伙就是小义方。”
希运和尚把来客介绍给两位师兄,然后他回过头来对秦靖说,“秦兄,这位是池阳南泉山从谂师兄,他的师父南泉普愿和我们师父百丈怀海是同门师兄弟,都是马祖道一大师的法嗣,从谂师兄是超情离俗,不同凡响的尊宿大德。”
希运引荐完老和尚,又指着陪坐的禅师,“这位高僧是我师兄法正,百丈寺的住持,承接百丈法门法印。”
老和尚笑盈盈地摇晃着双手连说:“阿弥陀佛,秦施主,不要听他胡乱说,老衲就是个行脚头陀,如今挂单在法正师弟处。此前过的是‘鸡鸣丑,愁见起来还漏逗。裙子褊衫个也无,袈裟形相些些有。裩无腰,绔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比望修行利济人,谁知变作不唧溜。土榻床,破芦席,老榆木枕全无被。尊像不烧安息香,灰里唯闻牛粪气’的生活,不是什么不同凡响的尊宿大德。秦施主,你们之前来过百丈吗?”
秦靖遗憾地回答:“未有机缘拜访大寺。”
“那好,吃茶去!”老和尚热情相邀。
孩子们经过一气的爬山,早就又渴又饿了,高兴地嚷着“吃茶去喽”。
“阿弥陀佛,秦施主,请到茶堂品一品我这百丈山的禅茶吧。”法正禅师说着在前面引路。
入茶堂坐稳,静待茶汤,法正禅师柔声对秦靖讲:“阿弥陀佛,秦施主,达摩少林面壁,揭眼皮堕地而成茶树,其事近诞,而其所寓禅茶不离生活之旨,则有甚深意。后嗣马祖创丛林,我师百丈立清规,禅僧以茶当饭,资养清修,以茶飨客,广结善缘,渐修顿悟,明心见性,弘扬禅宗风范。我这百丈禅茶随清规而立,法堂置茶鼓,树立吃茶、珍重、歇禅三诀,以茶悟道。一茶一禅,两种文化,有同有别,非一非异。一物一心,两种法数,有相无相,不即不离。一啜一饮,甘露润心,一酬一和,心心相印。”
不多时,茶头和尚献上茶汤,众人捧碗细品。这汤是将茶饼磨碎,加入笋干、豆子、姜片、青盐等物合煮而成,喝在嘴里味道甘美。
茶头看几个客人喝得意犹未尽,便将之前舀出的一碗茶汤倾入釜中“救沸”,鼓风加火,等到汤面上“如枣花漂漂然于环池之上,又如回潭曲渚青萍之始生”的细微泡沫浮起时,将茶饽盛入盂中留做“育华”,待三沸时,再将二沸盛出的沫饽浇入釜中,煮到精华均匀恰到好处,把新煮出的热气腾腾的茶汤倒入碗中奉与众人。
茶堂之内人们悄无声息地默默品尝,静得只有釜中茶沸的咕嘟声。
大家刚放下汤碗,前面传来洪亮的钟声,知客行者进来通报道:“师父,邓州香严智闲禅师到。”
众人闻听迎出堂去,见一位高大魁梧的出家人背着个大包袱,满面春风地走进院来,合掌施礼问着好,“阿弥陀佛,各位师兄好啊?”大家相应回礼。
希运上前把秦靖介绍给和尚,又对秦爷讲:“这位智闲禅师原是我师弟,住锡南阳香严寺,为求觉悟,后参沩山灵佑师兄,偶闻石击竹声而大彻,有诗为证‘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正说着,院外的梵钟又响了,知客僧过来禀告:“师父,沩山灵佑大师到了。”
众人又迎出至大殿前,从天王殿旁转过两位风尘仆仆的和尚,前面的老者几近七旬,后面背包裹的是个年近三旬的和尚。
希运离老远喊道:“灵佑师兄,你好啊?”
智闲禅师移步上前行大礼恭敬地问候:“师父、师兄,你们来了?”
老和尚走近了,挥着手笑盈盈地回应道:“阿弥陀佛,从谂、法正、希运师弟你们好啊,智闲你来得早啊,希运,你还是那样风风火火的。”
法正亲切地挽着灵佑大师的胳膊说:“师兄,智闲也是刚到,我们本想一会儿到山门外恭候您去呢。”
“善哉,同门师兄弟哪儿来的那些客套?”大师摆着手笑着,回头示意徒弟,“慧寂,见过各位师叔。”
那青年僧人行礼称呼,并向希运询问:“师叔,怎么不见义玄师兄?”
两个和尚探询地看着希运,他不无遗憾地解释说:“义玄他也来了,不巧,寺里有个弟子的老母亲病了,我派他下山医治去啦。”希运又把秦靖一干人引荐给他们。
“咣咣咣”的钟声敲响了,监寺弟子走来对法正住持报告道:“师父,云岩昙晟禅师和道悟宗智禅师来了。”
众人接着向外迎去,穿过天王殿,希运和尚悄声对秦爷细说着,“五祖弘忍座下弟子智诜传法入蜀,开保唐禅派之山门;神秀掌北宗,惠能创南宗,呈三足鼎立之势。得五祖衣钵真传,六祖惠能门下高僧云集,名徒青原行思、南岳怀让最为著名。南岳怀让六位入室弟子中仅有马祖道一得其心传,马祖洪州宗法嗣百余人,以百丈怀海、南泉普愿、西堂智藏为三大得意弟子;与青原行思门下石头希迁的石头宗,及东都(洛阳)荷泽神会门下的荷泽宗并行。这云岩昙晟禅师早年师从我师父百丈二十年,后参石头希迁的弟子药山惟俨大师,这惟俨大师也同他一样,两宗兼修,得石头禅师法嗣。道悟宗智禅师原是云岩昙晟禅师的亲哥哥,也投在惟俨大师的门下,因为是后出的家,所以称弟弟为师兄。”
大家紧赶着来到了山门殿,在山门内左右塑有哼哈二将郑伦和陈奇,神像下面僧值和尚正陪着四个僧人等在那里,两个年老的和尚笑容可掬透着随和,另有两个中年和尚,一个严肃认真拎着包裹,一个开朗风趣斜挎着长盒。
几个和尚师兄师弟地称呼着,昙晟禅师又让自己的徒弟良价和师弟的徒弟庆诸拜见师伯们。
法正正要让和尚们进庙休息,希运快走几步出了庙门,诙谐地边走边说:“师兄等等,看还有哪方明德之士大驾光临呢?”
他手搭凉棚向远处望去,不禁哈哈笑着拍手叫绝,指着池子那边,回首呼唤法正和尚,“师兄,归宗智常师叔和芙蓉山灵训师弟也到了。”
又急唤钟头立即上楼鸣钟。希运跟身边的秦爷讲:“这位师叔是我师父的师弟,都是马祖的门人,住锡在庐山归宗寺;他的弟子灵训奉师多年,后返回故里于福州芙蓉山开坛讲法。”
说着话的工夫,两乘滑竿抬了过来。前面的老和尚已过耄耋之年,面如银盆,五官俊朗,两道苍眉之下一双赤目,正由那也过知命之年的弟子灵训搀扶着离了竹椅。
灵佑、从谂、法正、希运、昙晟、宗智众徒子徒孙呼啦上前护卫,法正感激地说:“阿弥陀佛,师叔如此高龄能来我百丈助法,使我一方净土蓬荜生辉,真是莫大的荣光啊!”
老和尚笑道:“阿弥陀佛,我身体还算硬朗,不用你们搀扶。百丈乃我禅宗大寺,受十方之顶礼,渡万众之迷津,老衲还能有几个春秋?理应为我禅宗竭尽绵薄之力。”
他指着放在椅子后面的长木匣,不放心地提醒着,“灵训啊,别忘了拿上东西。”
众星捧月般地拥着智常大师进得茶堂,监寺,知客,茶头里里外外地张罗着,未等多时一碗碗热气腾腾的茶汤端了上来。
老和尚低眉注视着微沫飘香的热汤感慨地说:“阿弥陀佛,前年来时还和百丈惟政师兄谈茶参禅,未想一别后他却功德圆满而去了。”
他端起汤碗细致品味,目光落在从谂头陀的身上,眉头微皱好似想起了什么。“善哉,老衲突然想起还欠普愿师弟一碗茶汤呢,我们师兄弟朝夕相处,情谊甚笃,师弟很尊敬我。那日他要云游离别,走之前请我喝茶,他一边煎茶一边请教我禅家本分大事,我回答他,这块地正适合搭间庵舍!看他茫然不悟,尚未摆脱对于‘本分大事’的执着,我便将碗中茶一饮而尽,紧接着挥手打翻茶铫。师弟大呼,师兄,你喝了茶,我还没喝哩!我看他激动的样子,厉声呵斥他,看你这副样子,施主的茶,一滴也不配喝。自那一别天各一方,想在不远时日,老衲又会在极乐净土陪师弟叙旧品茗了。我们时时要扪心自问,为什么喝这禅茶?因茶与佛通,通在和合。它性情洁净,助人悟道。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靠的是个人的体悟。无论是佛陀所传的如来禅,还是即心即佛的祖师禅,更有非心非佛的分灯禅,这禅那禅,在和尚我看只有一味禅,讲的是无心为修,无事为修,终使人开悟,正如这禅茶一味。那何为一味而不二呢?《信铭录》中说,真如与法界不二,一念与万年不二,十方世界与眼前之境不二,有与无不二,一和一切不二,如此等等,即不二,惟剩一。”众僧瞩目聆听,合掌起颂佛号。
此时外面法鼓咚咚,唤钟声声,盛典开始了,各位大师整装肃穆,依次而出。
寺院执事捧升座牌鸣锣开道,法正禅师在仪仗队的引领与众嘉宾的簇拥下缓步走到山门前,执杖开山门,并至各殿依次拈香礼拜,卓杖说法。沿途信众纷纷顶礼膜拜、合掌致敬。
当禅师在仪仗队的导引下来到大雄宝殿时,但听整个百丈寺钟磬和鸣,铛、铪、铃、鼓、鱼、管乐器齐奏佛音梵曲。僧俗两序大众列队恭请禅师升座,四方佛子、嘉宾信众齐聚迎请。
归宗智常师叔授锡杖,就听老和尚说:“师侄,达摩老祖的木棉袈裟经五祖传于六祖,后被武后强行索去,并赐予智诜藏于蜀地德纯寺,而法钵亦不知下落。虽六祖门规传法,只传法印,不传衣钵,但衣钵失落也实乃我南宗之憾事。今我这嵌宝六环铜锡杖,虽比不得达摩老祖的木棉袈裟那么珍贵,但这杖杆却是用交趾血龙木制成,确是来之不易,尤其是杖首镶嵌的东海避水珠,乃东瀛遣唐僧赠送之物。这一路上几经波折,多亏灵训的俗家弟子致通暗中保护,才没有落到歹人的手里。希望你们后辈发扬我禅宗弘法,实现老祖一花开五叶的夙愿。”
接下来灵佑大师授一百零八粒沉香木挂珠,昙晟大师授蓝田玉如意,宗智大师授犀柄麈尾拂尘,智闲禅师授香樟木的木鱼,秦靖奉上泰山墨玉佛像一尊,其他檀越尊宿、诸方名德之士皆有奉献。
禅师登狮子座,三秉拂尘,宣微妙法,诸山大德及四方佛子齐诵《香赞》经文,“炉香乍热,法界蒙熏,诸佛海会悉遥闻,随处结祥云,诚意方殷,诸佛现全身……”
随后是《杨枝净水赞》、《净身、口、意三业真言》、《开经偈》、《普门品》经文、《观音灵感真言》、《大悲咒》、《观音菩萨赞》、《观音拜愿》、《回向》、《三皈依》。沉浸在这清净微妙的四辩八音中,有如观世音菩萨以瓶中的甘露水,消除了万众困于生活中的不顺而起的贪、瞋、痴诸烦恼。
突然从天王殿两侧鱼贯而出百余人,都是清一色的一身白袍外加麻衣,脚蹬草鞋,肩背长弓,腰插短斧,手持标枪,队列整肃,动作敏捷,打着白底黑字的旗帜,上面写着“等贵贱,均贫富”的大字,这些白袍人把信众围在场中。
领头的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瘦高个子,脸上泛着黄,像一只枯树枝上的蚂蚱;女的身材匀称,面庞清秀,他们背后都斜挎着长剑。
这男头领走到前面高声喊道:“各位乡亲,不要惊慌,我们是摩尼教的子妹,我是柳沧浪。世界最后一个先知是谁?是我祖摩尼,我祖曾说‘智慧和神迹不断被神的使者传给人类,因此曾经的使者是来自天竺的佛祖,在另一个时代则是来自波斯的琐罗亚斯德,再一个时代则是拿撒勒的耶稣。启示再次降临,在这个最后时代的预言则通过我,摩尼,来自巴比伦真主的使者’。众位兄弟姊妹,这世界为二元之世界,光明和黑暗两个王国并存着,光明占据北、东、西三方,黑暗占据南方。人类是黑暗之魔的子孙,大明尊居昆仑之巅,遣光明使者来我东土搁船尖,为的是拯救人类的灵魂。今东起玉山,西至洪州,鄱阳湖以南千里大旱,蝗虫漫天,哀鸿遍野。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讲求的是禁欲素食,心无杂念,清心寡欲,无论高低贵贱、贫富老弱,都应团结互助,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渡难关。光明必会战胜黑暗,人类若依宗教之真理与神之志向,终会走向光明、极乐之世界。”
话说完他一招手,十几个教徒手拿布袋走入人群中接受捐献,可一圈下来收获甚微,大家只是默然视之。
那女头领气愤地吼道:“你们受黑暗恶魔的毒害太深,毫无同情怜悯之心,为一己之利妄受这草胎泥塑的蒙骗,让我们劝导劝导你们吧。”
她从背上抽出软剑一挥,白衣教众穿行于信众之间软硬兼施收取钱物,闹得是一片哗然。
“休得无礼!”随着一声呵斥,智闲禅师跨步上前用手点指,“阿弥陀佛,你等速速退出山门,少在这清净之地泼皮无赖。”
那女子哪儿受过这样的当众指责,“大和尚好没道理,出家人清心寡欲要这些钱财做什么?我们拿去救济灾民,比起你们更是坦荡无尘。”她见智闲禅师并不退让,即刻杏眼圆睁,仗剑刺去。
“隐仙师妹不可。”柳沧浪疾呼为时已晚,人随剑走,无可挽回。可禅师不躲不挡,无所谓地等着,待剑尖已直抵前胸时,腾出右手在剑端那么一弹,只听得犹如石击竹节之声,长剑已折成两段。
这隐仙女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可更惊呆的还在后面,禅师扬起左手在她那粉嫩的手背上轻捏了一下,只羞得姑娘面似桃花嗔怒道:“无耻!”话音未落人已斜下里扑倒在地。
智闲仍是无动于衷地说:“身心未寂终为累,非想天中独退还。你心中尚有杂念,何谈坦荡无尘?”
沧浪眼见师妹吃了亏,更为被僧人戏弄嘲讽怒火中烧,大喝一声舞剑奔来。这禅师原地泰然,待那剑锋近前用泛着金光的双掌夹住,两手一错,这柄长剑也“喀吧”一声断为两截。一招制胜的功夫震惊了众人,摩尼教徒的气焰顿时消失殆尽了。
狮子座上的住持禅师娓娓劝告,“阿弥陀佛,我们还有法事要做,请摩尼教的施主们自行方便吧。”
就在这时,“和尚狂妄!”一声女人隔空传音的低嗔,只闻人声却无身影,等待多时方见空中仙乐袅袅落英纷飞,朵朵白花随风飘撒。
天王殿东涌来一列穿着麻衣的队伍,多为红色衣衫如血似霞。正中由八个腰里别着砍柴斧头的壮汉四方八杆肩抬莲花宝座,座前座后各立四人手提花篮,正将白花高高掷向空中;宝座两翼又随八人,各持管、笛、琴、瑟,吹弹如诉神曲悠扬;外周按后天八卦每个方位分排十二个短裳短裙的少女,左手持鉴人铜牌,右手握鹿筋单鞭,六人结成一单卦,内外两卦相叠,正反顺逆轮转,推演变化莫测。
莲花座上一中年仙姑,白袍黑冠,手捧净瓶柳枝,金刚跏趺,袍襟胸前绣着硕大的白色曼陀罗花,背后印有朵朵浴血的曼珠沙华花。
此前已来的白衣教众在两位旗主的带领下俯身行礼,极其虔诚地齐声高呼:“清净光明,大力智慧,无上至真,摩尼光佛。恭迎仙姑娘娘!”
仙姑左手轻抬,队伍最前的少女脆声回应:“起!”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聚在这仙姑身上,停顿片刻,她正色智闲禅师嗔怒道:“这位禅师,练武之人视兵器为生命,你为何如此重手,不留余地呢?”
禅师漠视来人,“阿弥陀佛,仗剑行义乃为侠,持剑行凶视为盗。望灾民而忧心,筹散财而济之实为善举;然持械威逼抢夺,无故诋毁佛法,将他人之足去补别人之需,大言不惭谓之‘等贵贱,均贫富’。怎能让人信服?习武之人贵在德行,高尚鸿鹄助弱济贫,匡扶正义;低卑燕雀得利忘义,助纣为虐。轻轻一捏让她顿悟六根不净,正视自我;折断兵刃绝他孽障,有利于他摧毁天地、身体大小之牢笼,实现你们所说的末际,难道不是件功德吗?”
“巧舌如簧,花言狡辩。好,你既然有如此慈悲渡人之心,就用你的大力金刚掌破一破我这‘十门九锁阵’,去去我的孽障吧。”
人群中逍遥听了不禁疑惑,小声对德儿说:“文佳皇帝陈硕真的搁船尖天子基不是十门九不锁,天门夜不关吗?怎么十门九锁呢?”
“这丫头你说得对,不锁是对信男信女,如果是黑暗恶魔不光要锁,还要灭。”逍遥如此远的私语仙姑也听得真真切切,这一回答倒吓了逍遥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