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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海阔天空凭鱼跃,天高地远任鸟飞。

她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神秘地小声说,“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了,真灵!现在家里是一团和气,儿媳妇也不闹着分家另过啦!我这心啊,畅快多了。”

韦不同得意地摇着扇子自傲地说:“我白纸扇韦不同是受伏羲氏的真传。华胥氏踩巨足生伏羲,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八卦包罗万象,博大精深,预知个吉凶祸福只是雕虫小技,推测国运乾坤才是正道沧桑。老夫在这碎锦街上独步天下,这都不算什么。话又说回来了,测字能挣几个钱呀。”

他抬头望石坊处看去,不禁愣住了,“怎么是他?”那走来的是一个和尚与个手拎根绿竹杆子的英俊少年。

再说那殷舵主带领众人沿着宫前长街横冲直撞地奔过去,搞得街上鸡飞狗跳,混乱不堪。

看追兵越来越近,黄衣徒众慌不择路涌入宫内,两路官兵穷追不舍,势有斩草除根誓不罢休之意,把个道观围成铁桶一般。

卢简辞跳下马来,站在观门外朗声高喝:“楚州洪水舵的殷仁,你们已经是穷途末路,插翅难飞啦!赶快束手就擒吧。”

见紧闭的观门纹丝不动,他斩钉截铁地命令道:“给我攻进去!”

”卢帅,且慢动手,这开元宫里还有许多香客和道人呢,恐怕黄妖狗急跳墙,伤及无辜啊。”楚州刺史裴坦在旁边规劝道。

卢简辞经他提醒忙令停止行动,“裴兄言之有理,贸然强攻不是上策,你有良计吗?”

裴坦谨慎地说出想法,“不如留出空档,正面佯攻,逼他们从后面逃脱,在后街偏僻处设下口袋,待黄妖钻进后一网打尽。”

节度使哈哈大笑佩服地夸赞道:“裴坦,你真不愧是智勇双全,足智多谋啊!刚才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哥哥我怕是凶多吉少啦,你这请君入瓮之计甚妙。你们过来。”

他招手叫过一旁的副将,低语安排妥当,众将称诺依计而行。战鼓声声,喊杀冲天,官军翻墙攻入,势不可挡。

不消一碗茶的工夫,宫门大开,老百姓在兵士的护卫下,惊魂未定地蜂拥而出。

有个大个子道士还跌了一跤,边上的瘦小道士赶紧伸手相掺,另有个白脸的小道士紧攥着栗色木棰跟在后面。

大个子边跑边低头拍打着袍子上的灰土,三个人似惊弓之鸟慌慌张张地从官军的眼前经过。

卢帅指着他们的背影不无嘲笑地说:“裴兄,这道士本是跳出红尘,无我无为的清修之人,怎么遇到关乎生死之时也这般慌里慌张的呀?”

裴坦深有同感地应道:“整天就见这观中巴掌大的天,哪儿见过如此阵势呀?腿都吓软啦,肤浅,肤浅啊!”两人相视会心大笑。

没过多时,官兵从后街押过来几十个黄衣徒众,小校一声令下,“跪下!”黄衣众人纷纷跪倒拜见官人,可其中一个精明强干的青年汉子奋力挣脱士兵的摁压,就是直立不跪。

“你叫什么名子?如此猖狂!”卢简辞怒了。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斩蛟堂楚州洪水舵的香主盖洪。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赃官,少在老子面前指手画脚,趾高气扬的,今天落入你们手里,快给老子个痛快,别让老子跑了,返过头里要了儿等的狗命。”

“大胆!狂妄!”只气得卢节度使青筋暴起,面红耳赤。他拔出宝剑就要下手,却被裴坦拦住。

“莫杀,这香主还有些用处,把他们都带下去。”裴刺史不住地劝解着。

卢简辞喊住队尾的校尉问:“看到他们的舵主殷仁了吗?”

校尉躬身回禀道:“黄妖们说殷仁早就跑了。”

卢帅怒吼道:“没用的东西!怎能让他在鼻子底下溜走了呢?你们那两只眼睛是出气的吗?放走要犯罪不可恕。”

校尉吓得双膝跪倒,叩头如捣蒜般申辩道:“小人知罪,可据贼人交待殷仁是从正门扮作道士溜走的,和他同行的还有个瘦小的贴身卫士和白脸的义子。”

“啊!”浙帅大惊。

裴坦几步上前左右开弓给了校尉几个大嘴巴,恼羞成怒地骂道:“混帐东西,什么正面溜走,分明是翻墙逃脱,还扮什么道士?一派胡言!在乱讲话,看我怎样治你的罪,滚下去。”

楚州刺史裴坦轻声安慰着浙帅,一面暗藏玄机地笑着说:“大帅,我给你变个戏法,也别让黄妖笑话我们是傻子。”

他把手一挥命令道:“把所有桌幔都给我掀起来!”兵士们一起动手,呼啦啦道两边的卦桌幔子全被掀开,这桌下是别有洞天,十几个黄衣人慢吞吞地从下面钻出来,站成一列。

裴坦得意地笑道:“想逃出本刺史的法眼,你们这些黄妖还嫩了点。都给我绑了,押到大牢里去。”

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人挣脱出来,年龄稍大的呼喊着:“官爷啊,我们可不是贼人,我们是规规矩矩的老百姓啊!”

卢简辞气不打一处来地呵斥道:“少再耍戏本官啦!你们这些打家劫舍、目无王法的黄妖实在是可恶。你说你是良民百姓,可你们一身黄妖打扮,藏在桌子底下,不是心怀鬼胎,还会是什么?你能拿出证实你们清白的凭证吗?”

“我们是在路上给劫来的。”

“我们的衣服被他们抢去了,还逼我们穿这个。”两人执意证明着自己的无辜。

“都是些似是而非,子虚乌有的狡辩,没有真凭实据,就别怪本帅无情了。来呀,一同绑了!”他坚决地大手一挥。

“等一等,我们是证人!”从人群中疾步走出两个人,推开兵士的阻挡,“官爷,我们可以作证,这位不是歹人,他是洛阳水驿给宰相李德裕运水的官吏。”

节度使不觉一愣,暗自揣测着,“给丞相运水的,那你怎么会来苏州啊?”

光王连忙解释道:“我是到无锡后,请假回杭州老家去的。”

“那他呢?”

身边少年答话,“我们是路上认识的,我是去杭州游玩的。”

卢简辞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们。

沉默不语的裴坦扑哧一声笑了,“狡猾,实在是狡猾,你们给他们证明清白,谁又能证明你们两位不是黄妖假扮的呢?来人,给我搜他们的身。”

不容分说几个士兵上前撩起他们的衣服仔细检查,“禀告刺史,没有利器,包裹里只是些衣物和铜钱,不过这孩子腰里別着支玉笛,看似很精贵。”

“拿来我看。”裴刺史接过笛子,眼光一亮,转动端详着看似相识的样子,他盯住英俊少年的脸问道:“这紫玉笛子是你的吗?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是我义父相赠。”

“你义父是谁?”

“赎个罪说,我义父是杜牧杜牧之。”

“嘿嘿,嘿嘿”那刺史裴坦惊喜地笑了,还望着同样满脸惊讶的浙帅,“大帅,这小子是牧之的干儿子呀。”

浙帅点头称是。“好小子,凭这支笛子我相信你啦。”裴刺史把笛子还给少年。

卢简辞忙吩咐道:“你是牧之的干儿子?那么说他俩不是黄妖喽。好,来人,找两件衣服给那两个人换上。”

他吩咐完又扭头不落底地问刺史,“你确定他是牧之的干儿子?”

“千真万确,没错!”

卢帅这才放心地命令士卒道:“别围着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两位官人一个拉着少年的左手,一个拉着右手,卢简辞一个劲地夸赞道:“这孩子长得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玉树临风、气质不凡。孩子呀,我和你义父也不是外人,我三弟卢弘止和杜牧当年同在江西观察使大书法家沈传师幕下共事,我也在他世叔牛僧孺襄阳幕中与他多有相见,我俩志同道合很谈得来。”

裴刺史也摸着少年的头顶慈爱地讲述说:“我和你义父亲如兄弟,一同离京到宣州任上,我为判官,你义父是团练官,多年在一起朝夕相处,后来他被调回京城,我改任舒州,这才分离。离别时他写诗相赠‘日暖泥融雪半消,行人芳草马声骄。九华山路云遮寺,清弋江村柳拂桥。君意如鸿高的的,我心悬旆正摇摇。同来不得同归去,故国逢春一寂寥!’。孩子你叫什么,这是要去哪里呀?”

少年听他们是义父的朋友,尊敬地回答:“我叫庄义方,要去杭州盐官。”

“好!见到你义父別忘了给我带好,就说裴坦想念他呀!”

“还有我,镇海节度使卢简辞,也挺想他的。”卢简辞紧跟着补充道,他从怀里解下腰牌送给义方,“拿着,孩子,有了它在浙西可以畅通无阻了。”

官军浩浩荡荡地押着黄衣徒众离开了。

光王总算放下心来,舒了口气,测字的韦先生凑上来,满是歉疚地说:“爷们,不好意思,没保护住你,这翡翠斑指还是还给你吧。”

王爷通情达理地推回他的手,“这怎么能怨先生呢!你能在危难之际搭救我们,我已是感恩戴德啦。怨只怨那刺史太狡猾了。”

“对,太狡猾啦!”韦不同高兴地揣好斑指,点头称是,“那我给你算上一卦吧,要不受人重礼,我这心里承受不起呀。”他拉着王爷坐在桌前让他写个字看看。

身后的老妇人和围观者真心实意地赞誉道:“韦先生的占卜可准了!”

王爷提起笔来,蘸足了墨汁,略加思索写出个“大”字。

韦不同不看则已,一看后肃然起敬地问:“您要问什么?”

“前程。”

扑通一声算命先生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叩头道:“皇上,恕小民有眼无珠,有大不敬之罪。”

众人见他怪异之相惊奇万分。

王爷的魂魄都给此举吓出了窍,急忙扯起韦不同,埋怨他说:“先生开不得这种玩笑,这是要掉脑袋的!我个驿站的小吏怎么能是皇上呢。”

韦不同又拿起纸来左右琢磨后,又膝下一软要跪倒行礼,王爷牢牢地拽着他,听他还阵阵有词地讲:“三才始判,八卦攸分,万物不离于五行,群生皆囿于二气。羲皇文字之祖,仓颉肇书篆之端。鸟迹成章,不过象形会意。云龙结篆,传来竹简添书。依卦书而断,这‘大’字写得五行全备,首尾紧密不松散。‘大’字乃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贵神附体,贵人在爻,祸事必消。逢险可救,财利必招。看这字写得笔清墨秀琢磨深,方正无偏必缙绅。足疾龙蛇心志远,行藏慷慨位三公。富贵出于精神,英雄定于骨格。末后一笔丰隆,到老人称有德。从五行六神,生克制化上看,怎么看都是九五至尊的景象。不会错的!”

老妇人和围观者皆相劝道:“韦先生,这回是错了,明明白白他就是个普通的驿卒。你就不要自责啦,谁还没有马失前蹄,大意失荆州的时候呢。”

算命的人都走远了,韦先生还在琢磨着这个“大”字,“不是皇上吗?差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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