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秘罗香,到底有些效用。
寻常鬼灵,闻得此香,便全身瘫软,乖乖自述怨情,加以疏导,大多数能消除怨怼,再入轮回。
姜思蘅见那青面鬼只是全身瘫软,一团黑气笼罩。
她心想这香,自打蓬莱一行以来,浸了些雨水,也不知管不管用?
正在犹豫间,那鬼突然狂叫起来:“咯咯咯,九重天上的仙姬?哼,女子都是那样子寡廉鲜耻!心里有个人,自然专情无比,但只要那人一变,你就春心另许。咯咯咯……咯咯咯,真是专情无比!那些贱骨头的魂灵拿来下酒最好!”
姜思蘅了然,这怨鬼,生前必定是个性情耿介的痴情种子,生前受了情伤,死后怨气冲天魂灵不散,于是化作这等厉鬼。嗜食女子魂魄,也不算没有根由。
不过它手里那根带着烙铁的铁索,倒是应当颇有来历。
姜思蘅微微一笑,又问道:“若我猜的不错,这片荒坟,应当是你的埋骨之地。”
那鬼怪嚎着,狞笑道:“咯咯咯咯,你说得不错啊,不错啊。我为那贱人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谁知那贱人……就变了心。我爱她可以为她去死,那个贱男人敢么,呵……啊啊啊…啊啊啊。”
那鬼突然狂叫起来,姜思蘅算着大约一柱香时辰,他就会消灵散怨。解决完此番事情,便要即刻动身赶去天庭,再耽搁不得。
突然传来一阵箫声,如泣如诉。
那青面鬼听到这声音却镇定了下来。逐渐恢复了神智。
可谓功亏一篑。
但是那鬼怪却安静得奇怪,半分怪叫也没有。
姜思蘅突然感到不安,一颗心不住地狂跳。
是什么?
“呜——呜——”一阵奇异的箫声在微冷的初春夜风中幽幽地响起。八条鬼影抬着一顶金顶红纱软帐在黑夜里缓缓飘来,轻柔得如一片花瓣的坠落,像乘着水波的船只。那织金的红色纱帐绣着奇异的图腾,四角缀着夜明珠,华丽而又诡谲。忽然一只苍白而纤长的手撩开了纱帘,自己面前那恶鬼早已经”咚“地一声跪在了街道的青石板路上。
姜思蘅想想都觉得膝盖疼。
那鬼怪一声也不笑了,乖巧得像个邻家的小孩,只是腿哆哆嗦嗦狂抖个不停。那鬼怪安静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战战兢兢地蹦出一句:“请大人把我绑起来交给这位仙姬姐姐。随便到哪儿处决,天庭都可以!。”
姜思蘅:???
“哼,你倒是想得美。”为首的抬轿鬼冷冷地“哼”了一声,”度命,你胆子可不小,派你看守九幽地牢居然还敢吃掉囚犯叛逃?”
姜思蘅心下了然,原来这鬼名曰度命,是鬼域潜逃的狱卒。那这样,那把带着烙铁的铁索,也就可以解释了。
“求少主开恩。让这位仙姬姐姐带走我。“那青面鬼度命哀求道。
那抬轿鬼又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倒机灵,知道落在主子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红纱软帐忽然被风吹得大开。里面跷腿坐着一个黑衣少年,一手托腮,另一只手上把玩着一只玉箫。
这不正是下午碰到的那个少年!
姜思蘅偷偷往那儿瞄了一眼,正好对上那目光。似笑非笑,风华潋滟的一双眼,纵然神情极冷,但依旧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也许是不常见日光的缘故,面容十分苍白病态。而俊秀的形容,在此情此景之中看来,端的邪气逼人。
浮光剑剑气大盛,冰蓝色的剑光从未有过如此炫目,铮铮狂鸣。姜思蘅心中一凛,浮光剑通灵逢鬼,从未有过如此异状!
姜思蘅握紧了浮光剑,却见那黑衣少年已从软帐中走了过来,夜风中有银铃声轻响。
那少年却轻笑,道:“姐姐,本应让让你。但这鬼实在坏了规矩。需要带回鬼域处决。”
姜思蘅刚欲开口,但见这少年这样大的排场,又被称之曰“少主”,况且又是黑衣,银铃,玉箫,红纱鬼轿,等等!
她一惊。
莫不是他!
鬼域魔王,千面少主,苏攸。
老版本的《神鬼幽冥录》里记述过,这位当之无愧的鬼域之主,生来异禀,天生恶鬼亡魂座统帅,操纵九幽死灵。
他是帝君的平生之大敌,是九重天上的神袛们不愿提及的一个名字。
生来便受世间怨念度化,性情十分乖戾,手段之阴狠毒辣,可谓旷古绝今。偏偏风神之俊美,形容之昳丽,不输任何一位浊世佳公子,在如此“盛名”之下,倒也传的沸沸扬扬。
他是上一代鬼域之主的幼子,却在众多兄弟之中横刀杀出一条血路,两百年前,接任下一任鬼王。
是他,苏攸。
姜思蘅突然反应过来,心中万分震动,暗暗叫苦。但一想到下午的酸梅汤之事,也委实难以将那个邪气的少年和《神鬼幽冥录》里的鬼域少主联系在一起。
可是这位鬼王行踪诡秘,百年来也音讯渺渺,未出鬼域,何至于今天叫我自己碰上了?
且看那边苏攸,只见苏攸挑了挑眉毛,继而转向了跪在一边的鬼狱卒度命,“至于你,还是按照规矩办吧。”
之前那个说话的抬轿鬼笑得一脸谄媚,道:“好的,主子。”说着,几个鬼影已经走过去把度命用沉沉的锁链绑了起来,拖走,还不忘缴走了它手上的烙铁链子。
“我看,还是别弄死了,烧得要断气不断气,钉到城楼上挂着?”那抬轿鬼问道。
“嗯,按规矩办吧。“
听得苏攸这句话,那些鬼影人和那些抬轿鬼,立即消失在黑暗中。
苏攸看了姜思蘅一眼,哼了首小调,悠悠向着东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