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了,预期的灵洲和归墟之间的战争终于没有打响,这得益于归墟国多年的内乱。
归墟的内乱,可是说不清道不明,现在去请个市井说书先生来讲,都要费好大一番口舌。
究其根本是十四年前归墟先王崩殂,早年皇子们也战死,病死,王族子嗣凋零。
此时一帮老臣拥护归墟先王的遗腹子,郑贵妃之子殷随玉留守归墟王都封城。并于先王过世两年后登基,郑贵妃垂帘听政。
而四方谣言满天,封国国君们怀疑小皇子殷随玉根本不是先王的骨血,郑贵妃和那一帮老臣混淆视听,意欲祸乱朝纲,专擅大权。
更兼归墟四方诸侯盘踞,虎视眈眈,多方势力轮转威胁,先有定安侯薛锐成联合威远将军聂怀出兵封城,挟持郑贵妃母子,自封定安王,承认了殷随玉的君位,并摄政封城。
现有先王之弟淮阴王殷追联合娄国出兵,意欲斩佞臣,立新君,双方大战僵持。
十四年,以形势来看,一个归墟可谓是修罗场,人间狱。
但灵洲国仍然拥有着珍贵的和平与安定……
是夜,一辆宽敞的马车在灵洲王都最负盛名的酒楼伴星楼前停下。
小二见了这马车,便满脸堆笑,殷勤地迎了三位客人进去。为首一人是个长身玉立,约莫二十出头年纪的蓝衫青年,牵着一个十余岁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戴着一顶白色斗笠,身材高挑,着一身鹅黄色束腰烟云裙,脚上的云锦绣花鞋上绣着朵朵碧叶莲花,鞋头还坠着东珠,真是莹润可爱。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的鞋子,那小姑娘恶作剧心起忽然掀开了斗笠的一角,朝他一笑。
“蘅儿。”那年长的青年轻呼了一声,任是谁也能感到他的宠溺和无奈。
那小姑娘也朝他吐了吐舌头。
那小二估计也是新来的,一时看得呆了。最后走来的少年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引路?”那少年身量未高,看起来年纪比那小姑娘还小些,但是无端有种压倒人的气势,怎么说,兵戈之气。
那小二连忙点头哈腰,连连道歉,依掌柜的眼色引了他们去楼上最好的天字号雅间,送上了最好的酒菜。
小姑娘正是姜思蘅,而那青年则是她的长兄灵洲太子姜桓舟,跟在后面的冷脸少年则是他们俩的亲生弟弟,四皇子姜梧。
姜桓舟给姜思蘅倒上了一小杯桂花酿,又走到窗边。
“蘅儿,你看。”姜桓舟推开了木窗,眼前正是王都最繁华的一片街景,四处都张列着彩灯,无数的高楼酒肆遮天蔽日,人们在街上吃喝闲,歌楼上的乐伎取出了胡琴和琵琶,街上的夜市摊子开始比赛吆喝,杂耍卖艺人炫弄着火把,东边又有一对舞狮在锣鼓喧天中走来……
姜思蘅一下取掉了斗笠,也扑过去看,边走边笑道:“阿梧,你也来看啊!”
姜梧瞄了一眼,淡淡道:“不如去陈楼。”
“我看你就是想吃陈楼的蟹粉汤包。”姜思蘅冲着他回头促狭地笑道。
闻言,就连倚在窗边的姜桓舟也忍俊不禁。
“哼,我才不理你们。”姜梧白了他们一眼,灌了口酒,又呛到了,不住咳起来。
场面煞是好看。
三个人都笑起来。
窗外有人驻马向他们三人行礼,定睛一看,是户部吴尚书家的一群公子,打马而来,正是诗酒风流的年纪。后面的几辆轻便马车坐着吴家的几位小姐,见了他们,也撩起了帘子,其中几个看见了太子姜桓舟都娇羞含笑,秋波流连,不舍离去。
姜思蘅撞了姜桓舟一下。
公子们向着他们拱手遥遥一礼,匆匆而去。姜桓舟看着他们眼神微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思蘅含笑向他们挥别。
差不多走远了,姜桓舟突然转过来,微笑着伸出手,狠狠拧了一把姜思蘅的脸,笑道:“可以啊,都会打趣你太子哥哥了。”
这样美好的日子简直如流水一般,细不可数,逝不可追。
数月后。
过得几日便是小暑,天气转热。午后蝉鸣不止,连风都带了几丝燥热之感。
姜思蘅穿行在玉华池边的长廊下。闲居无聊,七穿八绕,不防已经来到了重华宫的静心堂。甩掉了跟在后面的婢女,她觉得甚是轻松。
静心堂锁着门,窗纱透出了灯光,绰绰坐着一个人影,想是太子哥哥如太傅所赞的那般愈发勤勉,此时还在里面读书写字。
但这天气下闭紧门窗,恐又太热了些。姜思蘅刚刚靠近去帮他开窗户,想顺便吓他一小跳。
刚刚靠近,便听得里面忽然低低呼出一声“殿下。”心下一惊,脚下差点踩滑,却又听里面继续说道:“送去归墟的财货已经办好了,定安王说要此次如能成功守住邺城……多谢殿下相助……”姜思蘅闻言,心下大骇,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是轻轻撕破了窗纱的一角,向里面偷偷窥探。
只见太子姜桓舟端坐堂下,身上穿着件深蓝色银绣蟒袍,手捧一本书,案上放着一张信笺,他望着那张信笺,眉尖微蹙,神色不定。转观堂下则跪着一名身形矮小的黑衣暗卫,脸上戴着半边面具。
只见那暗卫继续说:“归墟国朝堂还是一样的乱。定安王薛锐成虽然掌控了大局,但朝中拥护殷随玉的老臣多数对他心有不满。”
姜桓舟拈起桌上的信纸,扫了一眼道:“薛锐成他一向骄横跋扈,不得人心很正常。”
“那主子,您还……”
“呵,薛锐成掌权,聂怀有兵。况且那位小归墟王不也在他们手里?占领蘅都那险要之地,把控朝纲之局。民心究竟会偏向哪一边?是主战的先王之弟淮阴王,还是主和的归墟新王?此局看似淮阴王协同娄国宣战出兵,'斩佞臣,立新君'喊得震天响,他们彼此之间又有多少算计,达成了多少交易?”
“是…是奴才愚钝。”那黑衣暗卫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