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思蘅走在长廊上。
裙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袖子也打湿了一大截,贴近了皮肤,风一吹便感到飕飕寒意。
手臂上的皮肤更是一片通红,触目惊心。
姜思蘅低着头快步走,忽然不留神撞进了迎面走来的一人怀里。
那人极知礼地退了一步,拱手一礼,道:“殿下。”
姜思蘅这才抬眼看他。
她不知道,为了此时这一眼,今生今世,她后来几多辗转无眠。
无法用语言描绘那时她的所见。
澄江如练,岁暮艳阳。
他的眼,轮廓是秀丽新月一弯,眼睛偏偏又如浩荡夜空下的星子一样明亮,尽管没有一丝别样的情感引起他眼神的变化,古井陈潭一般,匆匆一瞥,也足以令人惊其绝艳。
人是极其知礼谦恭的,并未再失礼地多看她一眼。
微一颔首,递上一方丝帕,便已经匆匆而去。
雪一般的白衣,绣了几朵玉瓣兰花,愈发显得矜贵而雅致。
见其人,便觉万千幽兰之绽放于空谷,江流碧波,萦绕在心头。
谦谦君子,难画难描。
在这一片山光水色柳绿桃红的繁复世界里中,他偏偏是那一抹最清净的白。
在这一片黑暗天空中,他偏偏做那皎皎月光,融融初雪。不禁令人感慨,天地山川何其不公,独独偏爱他一人,毫不吝惜地将天地间的钟毓灵秀之气泼泼洒洒尽数给了他。
姜思蘅站在长廊上心中又是屈辱又是羞窘,自己这般狼狈,偏偏叫他看见了。
微风吹过她的脸颊,蓬蓬鼓鼓,恍然间,好像也失去了感觉。
这个人,已经在她心中藏了很久很久。
王都最显赫的几大世家之一许家的那位名扬天下的三公子。
两年前,以一篇洋洋洒洒的《国术论》,被主考惊为天人。听说他写完后又用墨汁划掉姓名,抛下文卷,悠然离去。
他的姓名,家喻户晓,才华令今上震动,亲自命其为太子伴读。
四国享誉,惊才绝艳,世有泽兰君,许知卿。
姜思蘅拿着那张丝帕,心中怦然一跳,哑然无语。
而他身后却跟着几个从没见过的中年男子,其中大部分都是身披软甲,作武将打扮,而其中一个蓄须的男子还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眯眼笑着抱拳一礼,道:“帝姬,真是有缘。”
姜思蘅心下奇怪,但当时无暇思索,匆匆随着念箫离开去换衣裙。
直到晚宴她才明白那些打扮颇为奇怪的人,到底是谁。
玉华池旁柳茵茵,甚是惬意。
宴会中间搭了一个水中平台,专为各位闺阁小姐展示才艺而设立。
吴家两位小姐已经登台。一个跳舞,一个抚琴,一个恍若月宫仙子,临水照花,一个琴音如流水,倾泻而开。
她们的舞姿琴艺虽不是绝佳,但娇美动人的脸庞,浅浅的笑靥,看起来实在赏心悦目。
可惜对面的太子姜桓舟实在不解风情,只是在自斟自饮,并不注意。
姜雍和姜彦两兄弟倒是站在阑干边把酒临风,与数位世家公子相谈甚欢,许是称赞着吴家双姝。
这时,旁边忽来了个坐着扇扇子的小姐,姜思蘅抬头一看,是镇国公的长女安幼瑶。
“殿下万安。”安幼瑶嘴上道了一句,并未起身行礼。
“安小姐多礼了。”姜思蘅微微一笑,并不想与她计较。
“臣女何处多礼?”安幼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姜思蘅。
“嗯,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