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想再说什么了,转身就要离开。她给我的印象年龄已经很老,我估计她现在已经有八十岁了,一个八十岁的老人动作不会太快,她的动作也不快。
我当然不能让她走,且不论我挖坑这件事能不能真的从这里逃出去不说,我还有很多的其他问题,其他跟要命的问题,我大声叫住了她:“你别走!我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以为老太太不会理我了,没想到她听到我的话后真的停了下来。
她应该没有回头,背对着我,在黑暗里,看不清。
她一字一顿地说:“你做过什么亏心事没有?”
我立马想到瓦罐,慌忙的为自己辩解,说:“瓦罐,瓦罐是你的,我还给你,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它们那么值钱!”
我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这一幕我曾见过,但没在现实中见过,我见过相似的情节,他们发生在电视,电影,各种文学作品里。
老太太狂笑起来!笑的歇斯底里!笑的让我汗毛直立!
谁在现实里见过一个老人放肆的笑声,我估计一百个人里九十九个半没有遇到过我现在这种情况。
而且,他们也不会遇到跟我类似的故事。
黑暗里,她笑着,笑的喘不过气,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我真的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或者,我说了什么值得她这么大笑的话语。
她的笑使她看起来更疯了,隔着黑暗,我仿佛看到了她的面容扭曲了,变成了一堆泥巴,挤在了一起。
她突然就不笑了,恶狠狠地说:“你就挖吧!”
龙骨山海拔不高,有条河,叫山顶洞河。山顶洞河名不副实,水源并不是来自山顶,其实,它只是另一条河流的支流。
顺流而下,途径很多村庄。
下游,某个村落的村口。
村口处有一个联防大队,队员都是些年轻人,他们负责这片地方的治安,可这片地方民风淳朴,没有小偷小摸,更没有大案要案。
队员们除了每日早晨喊着号子,跑跑步,也就没什么事了。
联防大队后就是山顶洞河的下游,隔着对岸是一片老坟地。这天早晨,队员们如常地响起了整齐的号子声,没人注意到,河对岸的坟地在这一天居然不寻常,响起了音乐声。
悠扬的提琴声环绕在这片坟地。
坟地,提琴,极不违和。
很久以前没有规定,许多没有火化的尸体都埋在这里,竖立了墓碑,是老坟。后来,必须火化,之后死去的人火化后,同样也埋在这里,是新坟。由于一直没有整改,这里很乱。坟地是雅称,称呼其乱坟岗更合适。
曦光微照,深秋的风微凉。
一个身披孝衣的年轻人站在坟地中拉着小提琴,他扛着提琴,侧着头,嘴里低声哼唱着一首歌。
“晚风轻拂着澎湖湾,白浪逐沙滩,没有椰林醉斜阳,只是一片海蓝蓝,坐在门前的矮墙上一遍遍幻想,也是黄昏的沙滩上有着脚印两对半,那是外婆拄着杖将我手轻轻挽,踩着薄暮走向余晖暖暖的澎湖湾,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
“外婆的澎湖湾”是一首儿歌,在这年轻人手中用小提琴拉出来时,没有突兀,反而更有别的一番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