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酉时快到了,宋老爷子坐在偏厅里,手里拿着一卷书稿,一边看,一边点评几句,在堂下他儿子宋仁学恭恭敬敬的坐着,屏气凝息,聆听父亲的教诲。
宋老爷子的学问那是非常过硬的,当年以甲科第六荣登进士,如今所进的翰林院,担任翰林学士承旨的职位,那也是需要极高的文学素养,书法造诣的。
老爷子厉害,他这个二儿子诗词文章也有一些小成就,所以老头子偶尔得空,也会耳提面命的教导他一番,或者说父子俩相互讨论,共同进步。
不过,此刻宋仁学虽然表面上听的认真,但心思却早已经飞到了别处去。
算算时辰,那今日新来的教书先生,大概要授课完毕了吧,届时肯定回来拜别,宋老爷子定然要问问进哥儿的学习状况。
宋仁学今日便是为了这事来的。
他想那新来的先生很大可能会对那傻侄子颇有微词。
他又自觉最近学问有所进步,到时候老爹一看,自己是文章大家,儿子也学识渊博,咱们这样诗书传家的人家,以后要放到一个学问浅薄的粗陋傻孩子肩上,老爷子心底难免不痛快。
只要经常加深这样的对比,日子一久了,老爷子最后便会一点点偏向他们。届时,要是那小子再犯点什么错,二房继承家产,也就水到渠成了。
不用说,这又是刘氏这个女人给他出的主意。
这俩口子小算盘打的可精了。
不一会儿,先生李鳞准时到了,一看这位教书先生的神色,宋仁学心底便微微一喜,暗道果然不出所料!
却见李鳞此刻神色颇为惋惜,十分感慨的样子。
“宋承旨,您那贤孙的情况真是令人惋惜,奈何奈何!”
“先生何出此言?”
老爷子礼貌的问了一句,但心底也暗暗叹息。那孩子那日对答如流,思路清晰,像是个聪明的,但到底年岁大了,从未接触过书籍,开蒙学习起来,恐怕是有些吃力,比寻常人慢,所以先生才这样说吧?
许多业已成年的人,小时候没钱学习,长大了发达了,也想学文化,成为读书人,但人年纪一大,思维便僵化,又有几人成功的呢?
学问学问,讲究的就是一个早字啊。
“不过是学习慢了些,也不打紧,劳烦先生多加用心,好好教导一下我这愚笨的侄儿。”
宋仁学心底很是欢畅,却在一边假惺惺的说道。
只不过,他的话却让正扼腕叹息的李鳞楞了一下,“衙内何出此言?令贤侄读书学习之快,世所罕见,堪比神童!只是令人惋惜的是,他的年岁着实不小了,不然定能声名远扬啊!憾甚,憾甚!”
“先生此言当真?”
老爷子大喜,连忙问道。
“这还有假?叙古千文洋洋洒洒千余字,不过一刻钟,他便能成篇诵写,简直不像是才开蒙之人。”
“好,好,好,不愧是我宋家儿郎!先生辛苦了,日后还要劳烦先生,多多用心!”
老爷子眉开眼笑,老怀大慰。
倒是宋仁学身子有些发僵,心中叫苦。
这傻子开窍之后,竟然还变成了个天才,这上哪说理去?难不成,还真应了昨日下的旨意,他是个劳什子祥瑞?
不用说,这天晚上二房一家郁闷了,听说刘氏发了许多无名火,好一晚上的鸡飞狗跳呢。
接下来的好几天,宋进的日子倒是平静了下来,他本想再做出点什么,表现自己的不同,但深思熟虑之后,还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思前想后,他觉着自己已经表现的很突出了,这不是都上达天听了吗,是祥瑞。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每日寒窗苦读,最不济也要装出寒窗苦读的样子来,宋朝读书人地位太清贵了,不管干啥事,读书人都高人一等,所谓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些话可都是宋朝人说出来的。
自己说什么也要先挤进这个圈子里去。
不过,宋进的日子虽然安稳寻常下来,老爷子宋柄书这几日的处境,却有些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