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
都城应天附近山道上,一队衣冠鲜明的锦衣卫正快马加鞭追赶着一辆疾驰的马车。车夫满面汗水,神色焦虑,拼命挥动手中马鞭抽向狂奔的马匹。马车内,一个年轻的汉子搂紧了怀里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他的面色虽凝重,目光中却透露着坚定。
小男孩隐隐感觉到气氛的肃杀,怯怯地仰头问道:“莫玄哥哥,那些锦衣卫会追上我们吗?”
莫玄听着自远及近的阵阵马蹄声,紧了紧揽着小男孩的手,沉声道:“洛儿别怕,莫玄哥哥一定安全把你送出去。”
话音刚落,锦衣卫们的快马已超越了马车,车夫不得已急勒缰绳。为首的锦衣卫总旗回转马头,以刀指向马车,冷声道,:“把秘本和孩子交出来,本大人可以考虑留你一条全尸!”
马车夫惊骇地抱头弃了马车便要逃,但见那锦衣卫总旗早已抽出绣春刀,手起刀落间,车夫捂住脖颈喷薄而出的鲜血,倒地不起。
马车里的莫玄压低声音对小男孩道:“洛儿,你爷爷交给你的秘本可要藏好了。”洛儿摸了摸前襟点点头。
莫玄一手抱起他,一手提了剑,一步飞跨出马车,剑尖直指高头大马上的锦衣卫总旗,总旗不防,避闪间落下马鞍。莫玄抢了马,将洛儿抱在身前,挥剑挡开两边落下的快刀,又佯作攻势,趁两侧锦衣卫招架的空当,双腿夹紧马腹,那马便如离弦之箭奔驰而去。
总旗被手下扶了,方才从地上站起身,他端正了帽子,口中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老子不会放过你的!”说着抢上手下锦衣卫的马,一路追逐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密林掩映中,数名戴着狰狞鬼皮面具的黑衣武士正悄然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带头的鬼面武士冷哼一声,道:“锦衣卫这帮酒囊饭袋,等莫玄那小子料理了他们,我们再出手。”
“是。”众武士齐声道。
山林的另一端,一队人马正快速移动,向莫玄前进的方向汇合,一马当前的是位眉目如画的白衣少年,日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在他身上,他腰间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反射出耀眼光彩。少年策马高声道:“应该就在前面不远了,大家提高警惕准备接应。”
却说锦衣卫这边厢追得正紧,那总旗取下背着的鹊画弓,拈弓搭箭瞄准莫玄的后心射去,莫玄也绝非平庸之辈,他已然闻得弓弦之声,侧了身子躲过暗箭。
不远处,埋伏在草木间的两个锦衣卫拉起了绊马索。莫玄跑马至此连人带马滚落在地,他忙察看怀里的洛儿,见他无恙才略略安心。不等莫玄站稳身子,埋伏着的两个锦衣卫已一左一右挥刀夹击而来。莫玄推开了洛儿,握紧宝剑迎击,这两个锦衣卫的小校令着实不是莫玄对手,未过几招便只剩招架之功而毫无还手之力了,莫玄无意与二人鏖战,锦衣卫的大队人马正朝自己逼近,他刺伤二人,携了洛儿朝林间小路奔去。
总旗的人马赶至,亦弃马循迹去追。
若只莫玄一人,以他的武功或许可以全身而退,可此时,他带着一个孩子,而洛儿似乎吓坏了,两腿发软,一不留神竟将脚扭伤,莫玄遂将洛儿背在背上,只朝崎岖的幽暗处行去。
锦衣卫惯常识得跟踪追捕之道,欲三面包抄围捕莫玄,可三拨人围拢至碰面也没再见到莫玄和洛儿。锦衣卫们正面面相觑,不想头顶飒飒风响,莫玄执剑从天而降,当即刺倒一人,其余锦衣卫慌忙分散开来,再整气势围剿而来,莫玄施展起行云流水的剑术,瞬息间又倒下三人,刀剑相击发出铿锵刺耳之音,直传至山道上,云天外。鬼面武士与白衣少年两拨人马正循声依迹而来。
不到半刻,锦衣卫优势尽失,且一个个相继被莫玄刺杀,总旗已然胆怯,却无路可退,壮起胆量怒吼一声,举刀向莫玄劈杀过来,莫玄闪身躲过,总旗因用力过猛,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绣春刀也没入地下五寸有余,总旗心下大叫不好,耳后已觉剑风倏忽将至,他武功虽不及莫玄,却也绝非等闲之辈,拔刀在手,就势朝一侧一滚躲过致命一剑,另一只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回身朝莫玄面上撒去,莫玄登时捂住双眼,一时无法视物,总旗看准时机,一刀挥向莫玄腹部,莫玄强睁开眼,同时出剑直插总旗胸口,总旗毙命,而莫玄小腹上也已渗出鲜血,青衣被染红一片。
“莫玄哥哥,你受伤了!”洛儿拨开掩盖在山壁石洞上的树枝,从里面闪出来直奔向莫玄。
莫玄一手紧捂住小腹,一手以宝剑撑地,背靠一棵大树缓缓坐下。洛儿脱下外罩覆在莫玄伤处,眼圈泛红。莫玄冲洛儿笑了笑,喘息着道:“不妨事,哥哥休息一下就好了。”
正说着,林间有一众脚步声逼近,莫玄瞬间警醒,撑着宝剑在洛儿的搀扶下站起身,须臾,白衣少年已率众出现在莫玄身前。莫玄眼中一亮,朗笑出声,似乎忘记了负伤之痛。白衣少年也是一愣,继而微微一笑,道:“莫玄?竟是你。”
白衣少年扶莫玄坐下,蹲下身检视了他的伤口,轻声道:“绣春刀的伤,好在伤口不深,我先替你简单包扎一下。”
莫玄摇摇头,看着少年,道:“妙弋,你做这男子打扮,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你……你,你也是奉命来抓我的么?”
妙弋轻叹了口气道:“我与那些锦衣卫自然不是一路,我是来救你和这孩子的。”
莫玄转头看了看候在不远处的众人,冷笑道:“他们虽不是锦衣卫,却似军人模样,你看他们个个虎视眈眈,目光不离这孩子,你真的以为他们会救洛儿?”
妙弋低声道:“你放心,他们都是我表兄的属下,我表兄曾是韩大人的学生,此番韩大人受牵连被下狱,我们都想救他。”
莫玄思虑片刻道:“若你说的是真的,我便把洛儿托付给你,我受韩大人恩惠,大人曾救过我的命。别人我不信,我只信你。”
说话间,一名军士疾步走来,向妙弋禀道:“有一拨不明身份的黑衣人正向此处靠近。”
妙弋闻言起身道:“来者不善,所有人准备迎战。”又指着两名军士,道:“你们负责掩护孩子和莫玄先行离开。”
“是。”众军士领命行动。
莫玄握住妙弋手臂,切切道:“多加小心。”
妙弋点头,转过身抽出腰间佩剑迎向未知的厮杀。
鬼面武士来得着实太快,刚一照面便质问孩子和秘本的下落,妙弋冷冷一笑,道:“想知道吗?那就先问问我手里的剑。”
甫一交手,妙弋便觉这些鬼面武士个顶个地身手不凡,缠斗一场,她带来的这些军士已折损过半。敌手太强,必须尽快撤退,可当下却苦于酣斗正胶着而一时无法脱身。她心下暗暗纳罕,这些鬼面武士武艺超群,锦衣卫中鲜有此等高手,而他们对陈尸地上的锦衣卫总旗却是漠不关心的态度,也未及时出手营救,因此他们绝非官家派遣而来,也更不可能是来搭救洛儿的,他们的目的只是得到秘本,还有谁会对秘本如此感兴趣?
妙弋虽是女子,却是自小习武,师出名门,与鬼面武士单打独斗她不落下风,可若是长时间的车轮战,她却不知还能坚持多久。闪转腾挪间,她瞟见前方不远的陡坡上还站立着一个鬼面武士,那武士只是观战并未近前,似乎是众武士的首领。只见他吹响指哨,早有两名武士抽身聚集到他身边,他如此这般指教一番,两名武士领令一齐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