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也吓坏了,这猫养了几月,虽说又懒又馋又傲,但好歹也养出了点感情。她四下瞅瞅,从树下拔出老何头上次除草忘了收的铁锹,颤颤问:“打蛇打七寸,七寸……掌柜的,七寸在哪里?”
凤娘给她指了一个位置。
花枝也不细看,举起铁锹恶狠狠拍了下去。拍到第三下,那巨蟒吐出白猫,口吐人言:“你这疯女人,你、你给小爷住手,等、等小爷伤好了,定将你抽筋扒皮——”
花枝“嗷”一嗓子扔了铁锹窜到凤娘身后去。
“掌柜的,这这这、这蛇成精了?”
凤娘点点头,冲一旁赶来的老何头道:“烦请何伯去打两桶水过来。”
不远处就有一口老井,老何头拎了两桶水过来,尽数浇到黏糊糊的白猫身上,第三桶水才对着蛇头灌下去。
“喂,你这低贱的树精,你要干什么,喂——”
又一桶凉水迎头灌下,巨蟒打了个激灵,化作人身,湿漉漉半倚着墙根破口大骂:“你、你、还有你,都给小爷等着,此仇不报,小爷胥雾两个字倒过来写!”
凤娘弯下身瞧了瞧他的脸蛋,唇红齿白的俊俏模样,躯体裹在一袭血迹斑驳的衣袍中,倒也显得端正。嗯,还不错!
她笑眯眯回头问李婶:“听说有一道菜叫作龙虎汤,味极鲜极美,可惜一直无缘品尝一二,不知婶婶可有兴趣料理?”
李婶挨近扯扯他脸皮,也笑:“恰好我这两日正研究这菜式呢,这可是上好的食材啊!掌柜的只管说,是要红烧还是清炖的?”
“喂,你、你们——”
胥雾在两张阴森森的笑脸下不由瑟缩脖子,忽见啾啾抱着猫躲在大人身后探头探脑,吭哧扑上去,一把拽住小姑娘衣角。
“小善人,小爷瞧这堆人里头就属你面善,你可千万不要让他们吃了小爷啊!”
凤娘只是吓唬他。
等花枝打了几桶水把白猫刷洗干净,给啾啾换了干净的衣裳,那蛇妖已将三只烧鸡、两条烤鱼、一笼米饭吃得干干净净。
他吃得油光满面,摸着滚圆的肚皮餍足地打了个饱嗝,竖起拇指夸赞:“婶婶手艺真不错,这是小爷半年来吃得最满足的一餐了。”
他夸得李婶眉开眼笑,凤娘却不买账,一一指点他跟前空碗,扳起手指跟他清算:“公子既已酒足饭饱,不若把饭钱也结了罢!两只锦花镇的芦花鸡一两,两尾火鲤七钱,米饭便算附赠,拢共一两七钱。”
胥雾目光越过伸过来的手掌,笔直望向凤娘含笑的眸子,也不质疑价钱合不合理,直接给出了答案。
“小爷没钱。”
凤娘笑容一僵:“公子的意思,却是要赖账了?”
“小爷本也不愿如此。小爷千里迢迢初到这破地方,本是随家兄前来砚殊斋作买卖的,哪知斋主碰巧不在,小爷不幸与家兄走散,身无二两,肚饿得慌,才一时迷了心窍吞了贵阁的猫,所幸没造成什么恶果。小爷保证,等家兄寻来,饭钱定当悉数奉上,如何?”
“砚殊斋?”一旁花枝插话道:“那可是长桑闻名遐迩的华厦啊,只贩奇珍异宝,你这条穷酸蛇没钱,还上门去做什么买卖?”
“你这疯女人,你哪只眼睛看见小爷穷酸了?啊,哪只眼睛看见了?”
胥雾呲牙咧嘴跳起来,蓦地露出蛇头冲她吐出长长的信子,花枝尖叫着踉跄后退两步,“哐当”,撞碎了两个彩釉古董花瓶。
凤娘一扇子将他打回人形,道:“两个花瓶二十两,拢共二十一两七钱。”
“是这疯女人撞碎的,跟小爷何干?”胥雾趴在桌前揉着额头鼓起的肿块,闻言又欲跳脚,终只是看凤娘一眼,老老实实缩回去了。这老女人的底细还摸不清,何况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
“那么,公子的意思,便是要等令兄寻来再清账喽?”
“不然如何。”胥雾耸耸肩摆摆手,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要么小爷去寻家兄再来结账,要么小爷呆在贵阁等着家兄到来,要么你这老……掌柜是吧,你若想在小姑娘面前抽筋剥皮,小爷这张皮倒也还值几两银子。”
他扭头朝啾啾扮了个鬼脸,竖瞳半眯,故意阴着嗓门:“锋利的尖刀,沿着边皮一点点划开,猩红的血‘扑哧扑哧’冒出来,染红地面,染红你的小手。每到晚上,我就趴在你床头,被划得稀烂的脸‘滴滴答答’淌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