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时间上午八点二十,从梦世界回来的二十分钟内,莫守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思考。
此时此刻,梦世界里,自己的突然消失肯定引起了正平塔注意,也许那个封闭的房间里已经挤满了护卫队,正在拿着各种探测仪器寻找自己消失的原因。
又想一会儿,莫守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严重,之所以认为严重到无解,是因为陷入了思维误区,自己知道在梦世界消失是回到了地球,但别人不知道啊,那位工作人员明确说过,注射第二针的时候准裁决者会出现各种各样不可控的异变,把这一切都推到注射第二针上的说法也算差强人意吧。
这样就剩最后两个可能,第一,正平塔对自己产的这个异变是否重视,如果相当重视,必然会把自己关起来当小白鼠,这样肯定会暴露自己能有规律消失这个事实,至于往后的发展仍旧是两个结果,被认为是他国入侵的异端清除,或者继续研究。第二,周沐的境遇跟自己一样,但他既没有失去自由也没有被清除,那就意味着当初周沐跟自己想法大差不差,将问题推在了改造液头上,而正平塔并不在意这种极端异变,可是一旦自己也是这种情况,前后联系起来,出现一次是偶然,出现第二次一模一样的情况,难免多想,为了不泄露机密,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清除自己,然后还会拉上一个无辜的周沐来垫背。
以莫守对正平塔仅有的了解来看,不会有第三种可能,尽管裁决者是刚需的消耗品,但也不给予太大的重视,只是群工具人罢了。
细想下来,问题仍然很严重,仍然无解。不过相较于十二个小时后才遭遇的危机来说,莫守有了一个当下必须解决的事,那就是第二针带来的真正异变。
莫守的身体开始发热发红,右手本来白皙的皮肤变得跟果木烤鸭一样泛起酱红色,莫守下意识去闻了闻,没有烤鸭味儿,只有一股淡淡的糊味儿,手心温度最高,像是沸腾的水一般不停翻滚着,又像是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钻出来。这种酱红以及翻滚的趋势不断往手臂延伸。
请了个假,想了想又收拾几身衣服带在登山包里,以身体温度不停升高的趋势来看,要不了多久身上这套从内到外都得烧干净。
莫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爆炸,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收拾完东西后立马出门打车去郊外。四环外有条河,顺着河往东走,有段河流两岸是荒地,那儿是他能想到最好的地方。
司机是个慢性子话痨儿,从莫守上车开始就絮絮叨叨,遇到绿灯变黄灯立马停下等待,假如是在平时,莫守肯定会跟他聊几句顺便夸赞一下这种遵纪守法的行为,但此时此刻,莫守心如急焚。
冲啊!绿灯在亮,冲过去就过去了,亲人啊,您怎么又停下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一脸生不如死表情的莫守悉心教导:“年轻人嘛,有什么看不开的?多一点儿活力,少一点儿怨天尤人!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也是整天这幅要死不得活的模样,吵吵着爸爸我累!谁不累?小伙子你说谁不累?都累,累就不活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轮船到岸边有港口嘛,想开点啦,咦,什么味儿?你闻到没有,什么东西烧焦了?”
莫守也闻到了,烧焦的味道是从右胳膊上传来的,内搭的毛衣袖口已经被烫卷起来,丝丝黑烟从袖口飘出。
莫守身体其他部位温度虽高,但也没高到衣物燃点的地步,左手从登山包里拿出一个外套缠在右手上。
“没闻到啊!咱这是到哪了?”
“到三环这边了,再有个十几分钟就到地方。你脸色不太好,是发烧了吧?这大冷天儿的你一个生了病的人去四环外干嘛?年轻人呐,得爱惜自己身体,枸杞泡茶得尽快安排上。爹妈看到你这样得多心疼啊。”
“停车,停车!我从这儿下。”莫守可没工夫听听他絮叨。再耽误一会儿估计自己能把车给烧穿了。
扔下一百块钱沿着一条小路朝四环跑去,司机大叔打开车门喊道:“娃儿,多了,多了。唉呀!”
直到莫守跑出去四五百米远,大叔还在车门那站着,手里挥舞手绢一样挥着那张单薄的钱。
“回吧!”
莫守摆摆手,拐到一个破旧的小区。在小区口好不容易找到一辆没毛病的共享单车,打开导航开始狂蹬。
手臂上的毛衣已经有着火的迹象,莫守不得不停下一把撕掉毛衣和外套的袖子,这时他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力量竟然大了这么多。
来到计划中的河段,莫守没想到竟然能看见一个在寒风中坚持钓鱼的主儿……
沿着河边继续往东跑了一阵,莫守终于来到了一个僻静位置,血肉翻滚的地方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上半身。
噗
右手心的皮肤达到了支撑的临界点,一滴血珠从里崩了出来,顺带着飞出一股白烟,这一声如同向皮肤内挣扎的血肉吹响号角,上半身数不清的地方开始噗噗崩溃,崩溃的皮肤在自我修复着。
疼啊,这他娘的也太疼了!又是飚血又是冒烟儿的,难道真要炸?
莫守不敢犹豫,直接跳进了河里,像极了一根烧红的铁棍伸进一桶冷水中。
滋滋滋滋
水面被他烫出了水气,混杂着从他体内钻出的白烟缭绕在周围,如果有人从旁边过,少不得以为这就是仙境。
好在有源源不断的冷水缓解着持续升高的体温,莫守不由得庆幸自己能从那个封闭的空间里传送回来。
当血肉翻滚到全身各处的时候,莫守体会到了爆炸的感觉。
血肉不再是自己的血肉,骨骼也不再是自己的骨骼,仿佛整个人只有思维和神经还属于自己。
血肉骨骼争先恐后想要冲破皮肤的束缚,逃离自己的身体,莽撞无礼奋不顾身,每一块血肉都有自己的想法,这个往东跑,那个要往西,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莫守的神经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