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去玩吧,爸爸喝酒。”
我眼睛汪汪的看着桌上的瓶盖,爸爸又给我拿了一个,我松开爸爸的腿,飞奔出去。
从小卖铺出来的时候,我和那个哥哥一人一瓶酒,第一次喝酒,我眉头拧成一股绳子,那个哥哥张狂的嘲笑,我心一横,一口气喝了半瓶,结果还没咽到肚子里就全吐给路边的小草,那个时候,酒是苦的,烟是呛的。
初木杯里的酒只剩三分之一了,小孩似乎好受了一些,一面吃着冰激凌一面问我。
“叔叔!放的什么歌啊?真好听。”
“《夏の終わりの海》,岸部真明的吉他曲。”
“吉他是什么?”
“吉他是种乐器,每个男孩都有一个吉他梦。”
他挠了挠头,然后问:“每个男孩都有?”
我没有理他,冰淇淋完了,我进厨房里又加,等我回来,他咬咬牙和我说。
“我妈要给我报兴趣爱好班,那我学吉他去!”
真是个重大的决定,我心想,小孩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我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念。
“夏の終わりの海,岸部真明。夏の終わりの海,岸部真明。夏の終わりの海,岸部真明……”
“小孩,你衣服怎么脏了?”
小孩不好意思的笑着,“在草地上打滚来着,今天的天可蓝了。”
我一下回想起很多年前的时光,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纪,一地的黄花,高的能淹过脚踝,我和他们一起躺着上面,天空飘过软软的云,湛蓝的天空飞鸟剪过。
“初三有一天晚上,临升学考不足一个星期,我和我的好朋友躺在足球场上,快十一点了,已经没什么人了,四下虫鸣、萤火点点,我们枕着手,头对着睡着,天空只有一缕轻纱似的云烟,绕在月亮上,那时候心很静。”
“我们没有说话,临近分别的惆怅,那个时候我们心里都住着一个人,在一个遥远的城市,可望不可即。”
“风很轻,月光柔和的流淌下来,星星都不知被藏到哪里去了,只是忽然间,一颗流星划过天际。”
“他大喊,流星!我瞧了一眼,然后闭上了眼睛,许愿!”
……
“愿望是什么?实现了?”
初木饶有兴趣的问我,我没有刻意去回想那个愿望,它一直都在我心里,像那晚月亮旁飘着的轻纱,朦胧美好。
“忘了,只剩点影子,不过应该是实现了。”
小孩跟我们讨了两杯冰淇淋然后便跑出去了,临走说了好几声谢谢,路边有一年纪和他相仿的小女孩扎着马尾辫正好走过。
男孩跑出去,装作恰好碰上的样子,然后把手里的冰淇淋递过去,女孩拒绝,男孩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最后收下了,两个人并肩走着,阳光正好。
“我也喜欢睡在草地上仰望天空,她起初是不愿意的,她认为草地上很脏有很多虫子。”
“第一次和她看电影,是用电脑在香樟树下看的,两个人买了薯片,很开心。”
“后来我们常去那里,看书,聊天,仰望天空,他更多的时候是趴在我腿上睡觉,我也是,趴在她腿上看着阳光穿过叶间的美好,看着白云悠悠,风正轻,人正好。”
“有一阵子,《你的名字》正火,我们在足球场旁的枫树下这么躺着,她第一次那么喜欢天空,喜欢叶间的阳光,我们拍了照,很多,她弄了滤镜,你的名字风格的,后来在我的照片墙上挂了很久。”
初木喝完了所有酒,他陷在了回忆里,我试着去想象他们的过去,很多细节难以脑补,比如那天的风,球场上的人,从一棵树上飞到另一棵树上的鸟,我无从想象。
“夏天,她喜欢打伞遮阳,我打伞一直都喜欢扛在肩上,第一次这么打,她就嘟囔着阳光从前边照过来打在她脸上。”
“你这么打伞就和没打一样!她说着用手把伞板了压下去,我没有生气,心里是幸福的,对的。爱一个人,什么都是幸福的。”
“后来,我打伞糟糕极了,没个正的时候,不过好在太阳照不到她,不过也有疏忽的时候,往往那个时候是我正失落的时候……”
初木还在喃喃自述,我又上了趟卫生间,回来后没有加入他的回忆,他的回忆不需要观众和听者,我没有再吃冰淇淋,而且点了一支烟,坐着望着窗外下课后来往的学生,这条街,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热闹些。
初吸烟者的烟瘾对于意志力来说微不足道,他们把烟当做回忆点燃,却又不忍心一下子这么消散,于是便又大口吞回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