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细嚼慢咽我嘴里的虾子的时候,初木没有闲着,他又把我们的酒杯倒满了。
我刚把虾子咽进去,他又举起酒杯,我也随他举起。
“敬你。”他说。
我没有和他碰杯,而是仰脖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对他翻个白眼,“干你屁事?”
他笑了,很白痴的笑,他同样把酒喝了,对于我的言语,他没生气。
总感觉被他戏耍了,一只虾子喝了三杯酒,酒嗝一个比一个长。
之后我们没有太多的谈话,我们吃了菜,每吃几口他就会端起酒杯来,不停的敬这个、敬那个。
比如:“敬爸爸!”
“敬妈妈!”
“敬太阳!”
“敬云朵!”
我照例翻个白眼,说:“干我屁事?”
后来说烦了,只接骂他“傻逼。”
他也不生气,只是傻呵呵的笑着。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油焖大虾很好吃,我听着和那天一样的歌、心里却没有那天那么郁结。
虾子还剩一只,他又要抬起酒杯,可是手抬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本来笑着的脸庞一下子僵住了,然后慢慢变得哀伤,像一块被太阳融化的冰。
我注意到了这些,但是没想太多,抬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这次我问他。
“敬什么?”
他磨了磨牙,然后勉强憋个笑容,语气很是平静的说:“敬糖果。”
我愣住了,仔细想了想才发现我很久没见到糖果,我把酒杯放下来,眉头越皱越紧,努力搜索着脑海里那只小猫的身影。
那只花猫,第一次见它的时候,我坐在叶之柔光窗子边的座位,街对面,它正躺在长椅上晒着太阳。
后来它常来店里,初木给洗澡,喂吃的,它把我们当做家人,把叶之柔光当成家,那只流浪猫。
我靠在椅子上再一次闭上眼睛,想起它曾经最爱趴在我的腿上蜷缩着睡觉,想起每天早上醒来时它趴在我的被窝上,想起我每次吃饭的时候它讨好的蹭我的腿,不知不觉我也把它当做了家人。
只是它究竟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脑海里关于它最近的记忆竟然一点也没有。
“它怎么了。”我半晌问出这句。
“它死了,在街对面的花丛里,尸体发出恶臭,被蚂蚁啃食得不成样子,不知道怎么死的。”初木摇晃着酒杯,透着酒杯看我,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死了多久?你怎么处理的?”我又闭上眼,靠在椅子上,妄想这样能舒服点。
“不知道,几个月吧。给埋了,街边那棵樱花树下,那时候你在医院里睡着,所以没和你说。”他把酒一饮而尽,又倒满,然后拎着瓶子看我。
脑海里它的死相在勾勒,它到底什么时候死去的,似乎在我把叶之柔光改成住宅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而我竟一点也没注意到它的离开。
我把酒喝完,重重的把杯子放桌上,他又给我倒满,然后他举杯。
“愿世界和平。”他说。
我碰杯,然后把酒顺着桌子边淋了一半,然后一口饮尽。
“原谅我,糖果!走好。”我在心里说。
初木把最后一只虾丢在地下,和我说:“如果一个人没在你的记忆里了,那他对于你来说和路边发臭的尸体没什么两样。”
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