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几何,他心中已经看开了自己的出身。
但那还是在骗自己,就像刚才祖依的那番话,依然激起他的怒火。
那个消失的周启,没有留下别的,唯有对母亲的恨,深深留在心中。
他以为他将恨转化成了思念,可这种恨只是被尘封在心里的角落。
当把伤口撕开,那股深深的恨意又会无情地冒出来。
他自诩,已经聪明绝世,可他这个聪明人,对面情字的时候,却依然像个白痴。
他现在又在扪心再问,他能不能够抛开对母亲的恨?他还愿不愿意找回母亲?
他想找回母亲,究竟是因为母子之情,还是自私的需要母亲帮助?
他摸了摸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子,便走进一家酒馆。
靠着窗口,他坐了下来,把那几两碎银子拍在桌上,向小二要了二斤酒,连菜都不要,便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他从不是爱喝酒的人,但今天他想体验一下借酒浇愁的滋味。
不论是前世的酒,还是今生的酒,都不好喝。
感觉一股股火辣辣的酒水,顺着喉咙灌下。
他总算明白了借酒浇愁的含义,胃里难受,心里便没那么难受了。
大街上,夏逢龙正在寻找周启的行踪,忽然看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青老鬼,我还没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了。”
夏逢龙冷笑一声,循着青琥消失的方向追去。
少倾,喝的烂醉的周启,出了酒楼,在大街上东倒西歪地瞎逛着。
当走到紫烟阁门口的时候,几名揽客的女子见周启一身华服,自然以为是有钱的公子哥。
又见他醉醺醺的模样,觉得好捞钱,便生拉硬拽,将周启拉近了紫烟阁。
紫烟阁是枯叶城中的男人最爱的地方,这里有中原人士的姑娘,也有西域人士的姑娘。
有卖身的招惹风流男人,也有只卖艺的吸引文人墨客。
恰值枯叶城的第一才子姜肃明在紫烟阁的大堂之中奋笔疾书,旁边有十几个人在附庸风雅。
“晚霞照晴空,江柳两岸红。莫说天上寒,人间四月中。好诗!好诗!”
“不愧是枯叶城第一才子,提笔成诗。”
“姜兄之才,我等唯有仰望的份儿了。”
又有几个紫烟阁的姑娘在一旁拍手叫好。
“姜公子,累不累?不如奴家给你按按肩,歇一歇。”
“姜公子这才气啊,我看考个状元手到擒来。”
“姜公子家可是这枯叶城首富,人家的银子三辈子都花不完,干嘛要做那受人约束的官儿。”
“读书不是为了功名吗?”
“姜公子不但人长的英俊,这字也俊得很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然而姜肃明却是十分淡定地属完名,卡上自己的章。然后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打开折扇,悠哉悠哉地扇了起来。
“这首诗,送给你们紫烟阁,裱起来挂上吧。”
这时候,徐娘半老的老鸨岳水仙走了出来,扇了扇团扇,扯着嗓子说道:“哎呦,真的是太谢谢姜公子了,您都送了我们紫烟阁十几副字了,我都不知道往哪儿挂了?”
“本公子这首诗是为了四月姑娘而写,你知道我仰慕四月姑娘许久了。叫四月姑娘陪本公子一晚,开个价,多少钱本公子都出得起。”姜肃明咧嘴笑着,笑中带着意味。
“这四月姑娘我也想,可既然姜公子看中了,那我便不与您争了。”旁边也有一位年轻人笑呵呵地说道。
“你倒是想争,可你争得过我吗?”
姜肃明轻蔑地瞪了他一眼,那人立即哑口无言,畏畏缩缩地点头。
旁边众人见此情景,均是哈哈大笑。
姜肃明又看向岳水仙,问道:“这事到底能不能成?只要四月姑娘一句话,要多少银子本公子都不眨一下眼睛。”
老鸨面露为难,惺惺作态道:“我说姜大公子呀,这事儿难成,人家四月姑娘是我以前做丫鬟的东家小姐。”
“她投奔我来,我不能强求她做任何事,这中间可有个主仆情分在。再说,我前东家从前那是大官儿,人家多少银子没见过,四月姑娘不稀罕银子。”
“不喜欢银子,喜欢什么?”姜肃明问道。
“喜欢才子。”岳水仙冷哼道。
“本公子乃是枯叶城第一才子。”
“四月姑娘说,枯叶城第一算个屁,得大平国第一。”
“这大平国第一才子,早晚也会落到我这。”
姜肃明非常自信地翘起二郎腿,折扇摇得更欢了。
旁边又有几人阿谀奉承起来,把个姜肃明夸成了一朵花似得。
忽然间,就见一个华服少年东倒西歪地走过来,一下子趴在桌子上,一口酒水吐到了姜肃明刚写的那首诗上。
姜肃明见状,站起身,怒不可斥,以折扇指着这华服少年喝道:“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