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的中学生不少,年少轻狂,或多或少无法约束自己的言行。只是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大庭广众下打起来,且女孩占了上风的,实在少见。
接到顾雯的电话时,宋雪无有些受宠若惊,按照她以往的行事作风,宋雪无应该在她的黑名单了才对。怎么也没想到发生事情顾雯会先给宋雪无打电话。
教导主任办公室内,只有顾雯一个人在罚站,和她动手的那个男孩子不见踪影,据说已经送往医院检查了。
也不知道去之前,顾雯是怎么给教导主任介绍自己的。宋雪无一进门就被一通批评,整整训斥了三个小时才放了她们。
日光西斜,诺大的校园内空空荡荡,一开始顾雯并没有要等宋雪无的样子,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你为什么和同学打架?”宋雪无走得有些吃力。
“你有没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过杂种?”
顾雯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黑色的长发盖住了眼睛和表情,声音闷闷的,问句既是缘由。
“一定没有。像你们这种一看就拥有幸福人生的人,即便有人这样骂你,也一定会有一个慈爱的父亲或者温柔的母亲跳出来,替你捂住耳朵,让那些叫人恶心的声音离得远远的。”
顾雯自嘲地说道。
自己提问,又自己回答了。
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宋雪无心中一阵刺痛。她无法开口跟顾雯提及她的过往,可是她们又如此相似。
宋雪无和顾雯一样,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母亲。顾雯的父亲在她九岁时因为车祸去世了,而宋雪无的父亲一直视亲生女儿为仇人。
那一刻宋雪无无法开口反驳顾雯。无法开口告诉她,就是那个她以为的慈爱的父亲每次喝醉都对她又打又骂,说她是野杂种。那样本来在谩骂声中跳出来捂住自己耳朵的父亲,宋雪无从来没有拥有过。
“我可以去你家住两天吗?我可以给你付房费。”
忽明忽暗的情绪转变,和看似无理的请求。
“为什么不回家?”
“我不想他看见我这个样子。”顾雯指了指自己流血结痂的嘴角,和微微肿起来的眉骨。
宋雪无知道顾雯口中的他是谁,真正的家人是不愿让对方担心的。
原本还想问为什么没有打电话叫顾与尘来,此时也不必问了。心中疑虑打消,只好成全她。
冰箱里有新鲜的水果,蔬菜和肉类。柜子上放着半瓶酒,和刚拆开的在香烟。
面对顾雯质疑的目光,宋雪无没什么好解释的。
生活必定是无法事事如愿,需求无法被满足,就填充于口欲。于是有人抽烟,有人喝酒,有人口吐脏话。
宋雪无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药箱,替顾雯处理伤口。
伤口不深,但同医用酒精碰到一起时,还是能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顾雯收起了平日里的大小姐做派,强忍着痛,一声不吭。
如此面对面时,宋雪无才注意到,顾雯的与众不同。
没有了美瞳的掩饰,一双眸子清澈得像泉水。
“他们说,我长得很像我妈妈。”
不知道是顾雯心思细腻还是太多人在看到她的眼睛时露出了和宋雪无一样的表情,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宋雪无的心思。
“真好。”宋雪无由衷地感叹道。
“有什么好?我从来都不觉得好。”顾雯闷闷不乐。
不快乐好像会传染,沾染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有什么不好的。听他们说我谁也不像。”宋雪无合上药箱,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走向阳台。
“我妈妈在我未满月的时候就跟别的男人跑了。我长得不像养大我的父亲,不像姐姐,也不像那个素未谋面的母亲。很多人都说我是我妈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
阳台上放着另外一包拆开的烟,宋雪无靠着阳台的墙,伸手拿起打火机。她总是在那个位置抽烟,因为风会从对面厨房的窗户吹过来,风起烟散,什么也不留下。
“对了,你不是问我有没有被人骂过杂种吗?在我十六岁离开家之前,每天听得最多的话就是这两个字。”
逆着光看不清宋雪无的表情,可是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哀戚和无助,顾雯曾感同身受。
细长的香烟很快在风中燃尽,细长的手指老练地将烟蒂按入一旁那个好看的烟灰缸。不用看也知道,一根烟的尽头,必有一缕青烟升起,那一刻它才为自己而燃。
宋雪无完全不管顾雯的震惊,从冰箱拿了一堆食材,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