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耘奎叹了口气,道:“公主,你何必如此。”
一声“公主”,忽然就与半年前的声音交叠在一起,顾清越不禁稍稍触动。但转而,就听见谢耘奎沉色道:“煜王妃大可放心,谢某只是长安城内一介草民,从不知道什么状元郎,也从未见过什么大云公主,我知道的只有眼前的煜王妃,王妃您自有您的荣华道可走,我也有我的独善桥可过,互不干扰。况且王妃也看到了,在下现与宁平郡主心意相通,佳人在怀又前途可期,我实在再无余念。”
顾清越微微蹙眉,明明称呼转换的生硬,从谢耘奎嘴里说出来却又衔接的巧妙,话语间尽是疏离,他这话既把他自己与她撇的干净,与大云撇的干净,又以奚舞暗示她不能轻易动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当真以为她为了荣华富贵来试探他来杀人灭口了吗?
顾清越定定看了谢耘奎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好,你不愿多说,那我来说,宁平郡主身体一向健康,那日是如何平白无故就在晕倒在你这学堂了?”
“许是累了吧。”谢耘奎忽而迎上顾清越的眼睛,带了些笑意,“况且,我又没有做什么不轨之事啊。再说了,晕倒这事儿很玄乎啊,有的人胆量小,骨头又软,便是极容易遇事就倒的。”
“谢耘奎,你——你——”顾清越神色复杂地闭上了眼睛,许久才道:“你莫要觉得我应该做多大义凛然的事情,我十二岁就背井离乡,在南宁整整五年不得回归不为人知,我日盼夜盼,却盼得个国破家亡,还要为了大局忍辱至此,你想让我如何?我该如何?必须以死明志吗?那才算得上是大云风骨,才算得上是忠义二字吗?!宁死不屈不折,是啊是啊,谢耘奎你是君子你铁骨铮铮,可你怎知,我已经在阎王的眼皮底下走过两遭了!还不够吗?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真相吗?你以为我当真在煜王府过得好生自在吗?我认贼作父作夫!我甚至——”
顾清越想到了春猎时那青衣女死前怨憎的眼神。
“甚至被大云百姓戳脊梁骨,他们手持冷冰冰的剑刃,在临死前想的不是杀掉狗皇帝而是要我性命!我……我宁愿我真的是失忆了疯了傻了!可我若真的疯了傻了,甚至投靠南宁了,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生生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谢耘奎神色有了微妙的变化,他看着顾清越,道:“你……”却是一个“你”字不知怎样说下去了。
顾清越又缓缓开口,声音多少有些凝噎:“我走出上华城的那一年,谢先生应还在读圣贤书吧?”
谢耘奎面色略微有些不太好看,终说出:“那时候我已经弃了圣贤。”
顾清越倒没想到谢耘奎会是这样回答,却一时也没想到去问他为何后来成了状元郎,只是“哦?”了一声,道:“从见你的第一面我就开始怀疑你了,一个教书先生居然会功夫,当真新奇的很。”她婉转一笑,“你以为我不会找到那个小贼吗?”
谢耘奎猛看向顾清越:“你!”
顾清越倏的松了口气,她并没有找到那个小贼,也并没有去找,她太怕谢耘奎会暴露了,她只是在赌,赌那天发生的事不是偶然。
“谢先生这是什么表情?我当然没找到他,不过谢先生这样不正说明了一切吗?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当真以为,你一个人借奚舞到了楚旭跟前杀了他就万事大吉了吗?”
谢耘奎沉默了须臾,略显颓然道:“你若是我,也不敢信你的。”
“现在呢?你就不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的身份吗?”
谢耘奎欲要回答,却突然察觉到身后细微的声响,几乎是在眨眼之间,他已抽出袖间藏匿的匕首挡在了顾清越身前。
然不过须臾,谢耘奎就放下了了手中的利刃,诧异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子,试着喊道:“小冷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