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风初减热,新月始临秋。
谁忍窥河汉,迢迢问斗牛。
官服一席排开,左文右武,各不重样,文武百官,王公贵族,勿论地位,只问权势,几家欢喜几家忧。
素色手指一弹鸦色衣摆上的仙鹤纹绣,再抬眼,多不情愿谁也得毕恭毕敬地称一声“重相。”
重彧受之无愧,面上是皮笑肉不笑,眼却偏弯得似真似假,让人摸不清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未尽的夏风扬起衣角,他站在九曲低桥上看着一池红鲤,良久,摇头轻叹道:“总是没有谢水轩那一池子好的。”说罢,转身欲离去,偏得水中又多了个淡黄色的倒影,只得又站住了。
“太子殿下?”
明谙琛的目光落在浮动的红鲤上,道:“各有各的看头吧。”
重彧眨眨眼,不明所以。
“重相今庚几何了?”
“……虚岁二十有一。”
“为何还未婚配?”
“……”重彧嘴角抽了抽,感情这是说亲来了?!
“殿下该不会忘了吧?当年风尘子道长一卦卜的是什么,臣这辈子是注定孑然一身的了。”
明谙琛顿了顿,笑了笑,又道:“这些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等你遇到命定的人的时候,这些就不重要了。”
重彧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御湖那头的太子妃与小殿下,微微地眯了眯眼,细细回味起他他这句话来。
太子约莫就长他一二岁,如今连稚子都能口齿流利地叫他一声“重相”了,他自己却还是孤苦伶仃地没个着落,还真是有些尬着了。
明谙琛低低地咳了一声,道:“见笑了。”
重彧收回目光,恨不能翻个白眼,突然最烦和这些整天散发一股腐酸味的人待在一起。
明谙琛:“小十央着我来问的,我就多问一句,重相于她也算得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是如何待她的?”
“…………”其实我们不熟的。
他目光不着声色地捕捉着重彧的任何一丝表情,先是见他面无表情,最后逐渐迷茫。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明谙琛愣了愣,才道:“那也好,我也好回复小十了。”
重彧又眨了眨眼,“快开席了,殿下回去吧,我去看看九钦天怎么还没来。”
“岷江水患,你将卦象拟了呈上去,用词斟酌,以稳人心,这次水患少也是月余,百姓生怕疫病顺势蔓延,民心惶惶。”
娄仪点头称是,又听授九道:“文书历法虽已废除,但于占卜推演也还颇有用处,劳务院再来清理不用阻拦,你留下几本就行。”
“那天文法和海图注?是否多留?”
授九望着不远处缓步而来的人影,略微沉吟,“天文法是前朝遗物,海图注是奸臣所注,留一份就可,切忌不可多留,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话落,他朝来人微微颔首,“甄掌署。”
“九钦天,娄卦师。”甄闻拢了拢袖,“同往御台?”
授九微微一侧身,“正是,请。”三个人一路往御湖上的御台而去。
“九钦天见多识广,又是九方阁出身,”甄闻忽然出声道:“不知可有听闻过天赐合欢?”
娄仪自知自己没有医术这方面的造诣,安静地听着旁边两位大佬在讨论一些生僻词。
授九眸子微微一动,“天赐合欢,以花育蛊,以蛊入心,以血入药,活死人,肉白骨,重塑血脉,未死绝者,假以时日,则可还阳。”
饶是娄仪这个门外客听了这段话也惊叹不已,可想而知,这天赐合欢在世人眼中该是有多大的诱惑力,他脱口问道:“那岂不是众人欲得而不忧其患?!”
甄闻微微一笑,授九道:“然则天理不容,世间不存,天赐合欢已绝迹于世。”
娄仪脸上一热,“倒是属下孤陋寡闻了。”
甄闻:“在下翻阅众多医史,天赐合欢盛行之时,天下也甚是少见案例,这又是为何?”
授九抬眼,视线淡淡落在他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上。
这位掌署今儿个是特意挖矿来了。
“若是不便,是我唐突了。”
顷刻,授九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并无,不过是些野史上记载的,也不知做不做的了真,听听也不是不可。”甄闻顿时来了精神,之前礼貌性的笑容也收了起来,多了分真实。
“天赐合欢养合欢蛊,蛊虫从腕入脉,顺血淌而不动,流至心头苏醒,初尝心头血,以判血统,是否合乎存亡,若否,则即刻爆发,啃噬心脉,寄体亡,破体而出,重回花骨,花亡蛊死,若是,蛰伏,又当分血次,下次,月初一十五苏醒,钻心之痛,平次,年中年末两日,功力丧失,上次,年中一日,乏力脱身,除下蛊人召唤,基本如此,适合合欢蛊生存血脉难寻,且每只蛊虫的要求不同,所以成功的例子少之又少,天赐合欢也逐渐踪迹难觅。”
实在没想到授九就这么大方地全告诉了他,甄闻深吸了一口气,这哪能是野史,正点的密辛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