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雨没有小的意思,设在城里的甲方指挥部来电话,让他们先撤回城。施奇不同意,说去城里做什么,现在下得天昏地暗的,开车走山路等于是找死。
潘得录想想也是这个理,但他还是有点担心,每隔半个小时,他都要打个雨伞走到外面去看看。
史晓明正在厨房烧水的时候,潘得录突然冲了进来,拉着他就跑,边跑边问:“施奇呢。”
“不知道啊。”
施奇不在屋里,这时,不知何处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巨响,潘得录一跺脚,大声道:“跑吧,往山上跑,再不跑就要喂王八了,山洪下来了。”
史晓明一听,心里发毛,跟着潘得录就往屋后的山上冲,他俩边跑边大喊施奇的名字,却没有任何回声。
这是座被挖了一半的山,山坡经过修整加固,挂钢筋网喷了混凝土,坡度还不算陡,两人手脚并用,拼命往上攀爬。
到了半山腰,实在累得不行,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二人往下一看,不得了,史晓明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洪水猛兽,只见黄色的山洪如千万头雄狮一般,怒吼着咆哮着,从千山万壑间奔腾而出,裹胁着无数的残枝断树和泥石,一路向前,汹涌澎湃,势不可当,而脚下的项目部,已经荡然无存,不见一丝丝痕迹。
水位还在快速上涨,俩人只有再度往上攀登,一直到顶。
潘得录靠在一棵大树下,慢慢瘫软在地,然后放声大哭:“都没了,什么都没了,我可怎么向他老婆交待啊,他才二十九呀。”
史晓明惊魂未定,他用呆滞的目光盯着山下流淌的洪水,轻声道:“他在厕所里,刚才脑袋一片空白,没想起来。”
沉默片刻,潘得录盯着史晓明道:“就说他一大早出去巡视公路了,听见没有,这对你好我好,对他更好。”
史晓明机械的点点头,此刻,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
在近乎于光秃秃的山顶,近乎崩溃的呆了一晚,第二天,雨小了很多,洪水也渐渐退去,他们从山的另一面攀了下去,省了三分之一的路程,凭着双腿往城里艰难跋涉。
于泥泞中,连滚带爬的走了整整一天,在傍晚时分,他们总算进了城,找到了工程指挥部。
吃了点东西,换了身衣服,稍微缓过劲后,潘得录给公司打了个电话,说山洪暴发,项目部被抹去了,施奇去察看现场时,被洪水冲走,凶多吉少。
公司的意见,让潘得录继续留在岺阳,等待三江来人处理后事,史晓明可以先行回来。
通往三江的铁路已被冲垮,稀沥沥的雨时下时停,去三江的班机停飞,只有坐汽车了,史晓明已如惊弓之鸟,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搭驴车走他也愿意。
路途很长,史晓明的身边是个精致而有气质的少妇,这让他的心情不至于再糟下去。
少妇比较健谈,主动与史晓明拉起了家常,有那么一段时间,史晓明甚至忘记了这场可怕的洪灾。
前排有俩个男人站起来,中年人,都穿着笔挺的西装,其中一人,拿着一红一蓝两枝铅笔和一张纸条,纸条有姆指宽,另一人大声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游戏于人间。各位朋友,好玩的游戏即将登场,又解闷来又发财。要问如何发财法,且看。”
那铅笔的男人右手握住红蓝铅笔,左手卷起纸条,从上往下去套两枝铅笔,一会套蓝笔,一会套红笔,套了会,把纸条一裹,问:“猜猜我套的蓝笔还是红笔。”
另一人道:“我看是红笔。”
持笔男人慢慢打开纸条,众人一看,果然是红笔,俩人哈哈笑了会,道:“这是我们永城人常玩的游戏,永城好赌,天下皆知,红蓝铅笔是最容易玩的一种,今儿过来出差,有缘相识,就想带给大家分享一下,图个热闹。光猜不好玩,像是小孩子玩躲猫猫,我们永城人要来就来带彩的,五块十块,千儿八百的都可以下,猜中了,一倍还你,猜不中,就当请我哥俩喝个酒吧,不知岺阳人有没有这个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