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谁来陪自己呢?明帝瞬间就想到了薛恺悦,刚要开口说“就喊悦儿吧”,却见林从把小脑袋偏向一旁,微垂了头,两眼看着地面,双手五指都捏在一起,屏着呼吸等她说话,明帝瞬间就醒悟过来,伸手将林从的小脑瓜扳了过来,轻轻摩挲着林美人嫩滑的脸颊,柔声哄道:“下午柳相要来奏禀公事,不宜玩乐,有从儿陪朕就好,也让你的哥哥弟弟们好好歇个午。”她记得上一回宠幸林从还是在御花园的小木屋,至今已有二十几日,林从岂能不想她呢?
林果君听了,倏地一下子睁大了眼睛,眼神欢喜得如同看见了肉骨头的小狗。明帝悄悄松了口气,暗道好险,多亏自己机灵,不然怕是要被从儿瞒过了,只是从儿几时也学会了这样口不对心的说话,这可不是个好事情。
单独伴驾,林从要比上次和沈知柔一起侍疾时活泼多了,当然,林美人侍疾也有自己的特点,简单说就是他会尽自己的责任,该盛饭盛饭该端药端药该服侍洗漱就服侍洗漱,但并不会把明帝当成一个毫无自理能力的婴幼儿,用膳的时候让明帝自己夹菜,而不是一筷子一筷子地喂明帝用膳,喂药的时候,把药碗送到明帝手上便算完事,并不端着药碗一勺一勺地喂明帝服药,洗脸的时候也是把帕子递给明帝,而不是自己拿帕子给名字擦脸。此外,林美人也不会特别紧张,明帝稍微咳嗽一声,或者蹙蹙眉头,林美人都只是默默观察,并不会紧张兮兮地问个不停,更不会动不动就要传太医。
明帝在这样轻松自在的氛围中了用了一顿午膳,又在林美人并不算细心的侍奉下,毫不矫情地大口喝了一大碗药,而后大大方方地让秦史两位诊了脉,乐呵呵地打发了两位太医去给沈慧卿换药,接着便开开心心地拉着林美人一同歇午。
林从初始不大敢陪明帝歇午,轻声道:“被皇后知道了,臣侍可怎么办?”说是这么说,秀巧的双眸却是不住地往御榻上睃。
明帝嗤地一笑,携着林美人莹滑如玉的美手将他拖到御榻上,“朕什么也不做,澜儿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林从听了,低低嗔了一声“陛下就会欺负臣侍”,而后乖乖地躺在明帝身旁,手中拿了把绣着青色兰叶的小团扇,一下一下地给明帝扇风。
美人在侧,给自己扇风驱蝇,明帝心满意足,搂着林从的杨柳细腰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当初她初见林从的时候,“从儿那会子是真精神真好看,银枪白马飒飒生风,又英俊又少年,朕就看了一眼,回到宫里就再也忘不掉了。”
林从听了幽幽怨怨地道:“陛下就别粉饰了,臣侍又不傻,岂能不知道陛下纳臣侍,是为了让臣侍和臣侍父亲为陛下出力。”
明帝拍拍林从的后背,坦诚地安抚道:“想要从儿为国出力,这一层是有的,可是,朕喜不喜欢从儿,朕心里也是清楚的,从儿青春年少时跟了朕,有多吸引朕,从儿自己当真不知道吗?”
“不知道,宫里男儿除了澄哥,哪个不是青春年少时跟了陛下?臣侍在这么多人里面,一点都不特别,哪里敢认为自己有吸引力呢?”林从嘟着朱唇,声音中的哀怨之意明显少了许多。
明帝心中微痒,一倾身子就轻轻吻了上去,两个缠绵了一盏茶的功夫,明帝方才轻轻放开了林从,笑着纠正他:“从儿刚才有一点没说对,澄之也是年轻时就跟了朕的。”
“臣侍知道啊,可是澄哥实际承宠比臣侍还晚几个月呢,臣侍说他跟陛下的时候已经不年轻了,也没错啊。”
这可真是各有各的理,明帝不再争论,闭上眼睛开始歇午。这一睡就是半个下午,一觉醒来已是斜阳冉冉。
预计要到的柳笙并没有到来,倒是尔雅递了牌子求见,明帝有些发蒙,问那报信的心腹宫侍:“柳相今个儿没来?”
宫侍低头回复:“柳相申初来了一趟,听说陛下在午睡,就回去了,说是没什么大事,回头由江相奏给陛下便可。”
明帝点点头,吩咐那宫侍道:“下次柳相一到就来奏禀,朕若是睡着了就喊醒朕。”今个儿是没什么急事,但若是来日有急事,也因她睡着不通禀,那怕是要误事。
宫侍躬身答应,退出殿门,将保和皇子尔雅宣了进来。
尔雅虽是明帝的亲堂弟,却是个未出阁的皇子,明帝不欲在内殿见他,便由林从搀着到外殿坐着,又命林从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相陪。
尔雅施礼见驾又向林从问了安,明帝赐了坐,林从也还了礼,尔雅这才谢了坐,宫侍们端上来瓜果茶点,给三人跟前各自放了两盘。待宫侍们一退出去,明帝就开始步入正题:“弟弟来见朕,可是有什么事?”
尔雅是男儿,又是庶出,年岁也跟明帝差了一截,明帝在他小时候甚少见到他,若不是他参加了骑射营为国出力,他在明帝心中就只是个普通的堂弟。眼下虽比普通堂弟亲睦些,但上次明帝替他张罗亲事,反被他排揎了一顿,明帝心中多少有些气,此刻便不欲与他多费唇舌,径直问他此来目的。
尔雅却不似上次那般一张嘴就口吐怨言,好半晌都不发一言,手中的茶碗更是连盖子都没打开就那么静静地端在手上。
这是怎么回事?暴脾□□子怎么忽然之间不会说话了?明帝给林从使了个眼色,林从心领神会地开口询问道:“你若是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跟陛下讲,陛下是你亲堂姐呢,岂有不疼你的?”
尔雅听了,肩膀动了动,抬头看了林从一眼,仍旧没说话。
明帝有些不大耐烦,随口问道:“你跟你嫡父吵架了?是的话,你就跟朕说说,让朕听听谁对谁错,果真是惠王君的错,朕让你皇后姐夫说他。”
尔雅摇摇头,张了张嘴,没发出声来,脸上却是很有些羞意,猛地一下子就把头低下了。
明帝见状暗道此事蹊跷,思量了一瞬询问道:“上次朕说要把你许给顾家的顾琛,你没同意,眼下不会是后悔了吧?若是后悔也没什么,拢共不到一个月,那顾小琛多半还没定亲,朕再知会顾家一声也就是了。”
顾家虽比不上京城几大豪门,但手握东南财富,于国于民都是需要拢在手中的势力,如果尔雅能够嫁到顾家去,于公于私都是件好事情。
岂料她刚说完,就听林从咳了一声,明帝不解地看向林从,却见林从冲她又摇头又做口型,明帝便知道自己猜错了,可若不是为了顾琛,那尔雅这矜持羞涩的样子,究竟是为什么呢?看着仍旧低垂着头,坐在椅子上装雕塑的尔雅,明帝颇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