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还欲说一句,只见秦筝抬头注视着她,“姑娘,你有心让我脱罪我明白,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可我宁愿再多受九十九道也不会翻供的,你以为我不会疼吗,我宁愿死也要背这恶名,你可想过为什么?”
“不止是你们以为的要报答他养育我二十五年的恩情。”
秦筝悲从中来,回忆起当时差点将他击垮的那些事,克制着没让自己失态,“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别问了。”
连翘看他没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有些愕然,“刘堇栀死于他手,此仇不报吗?”
秦筝猛的抬头,“不可能!”
连翘笃定道,“就是他杀的!”
温庭云见秦筝情绪起伏颇大,问道,“刘堇栀是谁?”
曲尘道,“若我没记错,这是卫夫人的名讳?你师母?”
连翘抢白道,“对,秦筝的师母,卫冰清的夫人刘堇栀,也是他亲生母亲!”
众人惊诧不已,等着秦筝说话,可他低下头去,弓着的身子微微颤抖,再努力的克制,也抵不过揭开最深的这道疤的疼,师母的脸出现在眼前,温柔慈爱,体贴入微。
那是养育他二十五年的亲人,更是他失而复得的母亲,还未来得及狂喜,便亲眼见着母亲死在怀里。
师父亲口所说,刘堇栀是他的生母,更是潜藏在广寒山庄多年一心要盗走魔教圣物的余孽,东西被她交给了魔教中人,结果被师父发现,当场畏罪自裁。
秦筝赶到时,她气息奄奄地抓着秦筝的手不放,只是反反复复地叫他好好活着,还未待秦筝叫一声娘便撒手人寰了。
卫冰清心灰意冷,竟不知睡在枕畔二十多年的女人,处心积虑地算计着自己,更不曾想她也为自己生下过一个乖巧伶俐的女儿,却半点不念夫妻之情。
何况他们二人的独女卫雪晴,竟私通魔教之人,后命丧他人手,连清白之身也遭了玷污。
怒极之下,卫冰清便对秦筝道,“母债子偿,天经地义。”
秦筝丢盔弃甲任人宰割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不字,便是因为这些。
同样是养育了自己二十多年的亲人,师父可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要他去偿还也是应当的。
秦筝想起这些事便止不住的难过,他没有因为自己名节已毁武功尽废流过一滴眼泪,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倒也罢了,可是他的师母,该好好唤一声娘的人,却是连尽孝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有事情都是卫冰清告诉他的,就算不想相信他也认为那是事实,母亲通敌出卖正道,畏罪自尽,为保师父名节和广寒声誉,宁愿是他这个外面捡回来的野弟子将黑锅担了去。
其中之事烂在了所有当事人的肚子里,秦筝以为这辈子不会有人知道了,却不料连翘一来,当着众人面把他想咽下的苦水给翻了出来。
温庭云见秦筝久久不开口,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从他脸上滑了下来,实在是不忍心别人逼问了。
他记忆里的秦筝,和煦舒朗的笑总是挂在脸上,意气风发,潇洒不羁,好像没什么事难得倒他,也没什么人能让他不高兴,即便如今窘迫潦倒,自见到他时温庭云就知道他能撑下去也能好好地活着,可今天他却眼见着这个人低着头流眼泪,无所顾忌地当着认识不认识的人面前,为他那个来不及叫一声娘的人流眼泪。
要是四下没人,温庭云真的想抱一抱他,也不问那么多为什么了,反正这个人是委屈自己受了,直到忍不住才吭这么一次,实在让人心疼得紧。
可人这么多,他抱过去别人看不下眼事小,秦筝要是一巴掌把他打开就坏了,只能忍着这个冲动,温庭云矜持地伸手搭在了秦筝的肩头,道,“我都说了,不想说就不说,你们把人逼成这个样子很爽吗?谁要再多问一句我统统把你们轰出去。”
秦筝无力地瘫坐着,肩上一沉,心里莫名有些温暖,便抬手拍了拍温庭云的手,喃喃道,“师父没有杀她,姑娘不要胡说八道。”
人家的家事,曲尘不便插嘴,只能无奈地坐在一边,连翘像个没心肠的人似的还想反驳,但是遇上温庭云冷厉的眉眼登时话又咽了回去,不打算在这个上面继续纠缠了,便道,“我今天来也不是要说这个,《无相般若心法》你拿好了,得空练一练,没准儿能把你这一身废掉的武功给练回来。”
曲尘疑惑道,“经脉尽断,内力全无,岂非大罗金仙再世也无力回天,怎么可能还练得回来?”
连翘抱着手道,“你当虚慈那秃驴为什么舍得把自己门派的心法拿给卫冰清封禁,还不是这东西厉害,若能成了可续筋造脉,你想想多少大奸大恶之人就是被废了武功留了一条烂命,没有武功就翻不了天,可若武功能回来呢,还不天天找人寻仇去了。”
“你倒了这么久的血霉,今天就让我这个大罗金仙来救救你。”连翘见秦筝没有任何反应,拿起秘籍拍在了他怀里,“秦筝!醒醒!”
“你还想再把剑拿起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