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卿果然不见了。
秦筝心一惊,赶忙起身要去找,却在洞口见到了小孩儿的身影,也不知道他爬了多久,一点一点挪着笨重的身体,爬到他母亲的坟堆那撑着半个身子,身下压着一块木板,苏子卿手里还捏了块石头在上面刻东西。
秦筝喉头一紧,默默走到他身后蹲下,“原来你母亲叫苏峤,是这个字啊,对不起哥哥刻少了一个字,我帮你吧。”
秦筝把他扶起来坐好,拿石头接着苏子卿歪歪扭扭的字继续刻,而后稳稳地插在坟堆前。
上写——
苏峤之墓
苏子卿立
苏子卿伸着手要趴去地上磕头,秦筝扶着他,看他艰难地磕了三个响头,久久不愿起来。
秦筝又词穷了,看他难过自己也难过起来,“你娘亲在天上会保佑你的,外面风大,我带你进去吧。”
苏子卿静了一会儿,努力撑着地坐稳,盯着黑黢黢的坟包突然开口道,“谢谢……”
而后他转身扑进秦筝怀里,放声痛哭。
该是憋了许久,父母双亡之痛郁结在胸怎么都发泄不出来,这时终于彻彻底底混着眼泪鼻涕发泄在了秦筝肩上。他哭得伤心,全身都在颤抖,秦筝手足无措的抱也不是拍也不是,只能听着他凄厉地哭声越来越大,心疼地无所适从。
秦筝特别轻柔地揽着他,把自己的脸也埋在他肩上,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子卿哭成这样,闹得我也想哭了。你听我说,我在呢,你还有我呢。你如果不嫌弃就当我是你哥哥吧,多一个亲人照顾你,好不好?”
苏子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了秦筝的话,缓了好久才渐渐平静下来。
他一抽一抽地放开秦筝,黑夜里看不清面容,月光照耀下他晶莹剔透的两串泪痕和水灵灵的眼珠子尤其明亮,愣愣地盯着秦筝。
而后,苏子卿像是认定什么一般,盯着秦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筝、哥、哥。”
……
……
……
秦筝回过神,记忆里苏子卿弱小可怜又无助地挂在自己肩膀上哭泣的模样鲜活起来,他一声“哥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笃定中尽是毫无杂质的信任,秦筝觉得只有孩子身上才有如此珍贵的情谊,自然珍之重之,哪怕豁出命也要好好保护他。
可是面前之人,跟当初造孽又委屈的苏子卿,当真是重合不上半分……
在拍案惊奇第一次见到温庭云,他沉稳中带着一丝嚣张气势,虽然嘴角弯弯笑着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和善,甚至有些冷意,只有一种情况秦筝觉得他是真的在笑,就是看着自己的时候,眼角也会笑得弯起,裂开嘴能看见一颗白白的小虎牙,这一点和苏子卿倒是很像。
那时候苏子卿披着秦筝随手带去的黑乎乎的外袍,空落落的拖着地,腿脚又不方便,去哪里都是趴在自己背上,如今呢,一人斩落几十个死士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好像不是出去杀人只是游了个街回来,一身精瘦的肌肉紧实有力,秦筝忽然假想了一番要是他再让自己背,会不会把自己腰给压垮。
七年时间倏忽而过,男孩长成了男人,少年往事经过岁月蹉跎也该成了无坚不摧的心墙,足以抵御些风雨。秦筝实在不明白,他到底经历多少事,让温庭云人前威风凛凛人后委屈巴巴的说自己不好。
想到这里秦筝心里一揪,问道,“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我也不能怎么样,如今的我连活命都够呛,秦筝半句话噎回去有些丧气,没接着往下说。
温庭云瘪着嘴,眉毛皱成了八字,委屈道,“我想去找你,可是他们不让。谷里规矩大,我又没办法闯出去,一拖就过了好多年。等我能来找你的时候闲话已经传得满城风雨,听见他们那样说你,我恨不得把他们舌头拔了下酒喝!”
秦筝睁大眼睛愣住,竟不知他委屈的是这件事,方才看他样子真以为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现在听来,这不是□□裸地撒娇吗?撒娇就撒娇嘛小时候是朝着他撒了不少,可现在长大出息了,当上魔教谷主了娇还撒出了新花样,怎么还要拔人舌头下酒呢,秦筝一言难尽地回想了一番自己喝的九丹清液里有没有什么怪味,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对面的人更好笑。
他尴尬地咳了一声,笑道,“我也想找子卿,奈何……”
温庭云两眼发亮,“真的?你真的想过来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