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九易已在门口相迎,见胭脂受到重伤很是惊讶,今日明明是进宫为仁太妃贺寿,为何会弄得一身伤回来?不过王府人多口杂,尤其是见道胭脂受如此重伤,大家都不自觉前来围观,说是相助其实就是围观,以便各自回禀主子。
九易深知此时不宜多问,再加上见着崇熙脸色很差,只是将胭脂从马车中接了出来,径直抱回了辰风楼。
回到辰风楼后,崇熙驱走了所有下人,只让九易守在一楼,不许任何人靠近。
九易将胭脂放到床上,道:“王爷,可需去请大夫来王府?”
崇熙摇头道:“胭儿是皮外伤,方才在马车上我探了她的脉细,未伤及内里,我稍后给她上药即可。”
见崇熙如此,九易便也退出了房间回到一楼。一番折腾后,二楼房中只剩下了崇熙与胭脂二人。
胭脂趴在床上,药效未过,人还未清醒。崇熙坐在床边打量着胭脂后背伤口,乔贵妃的命令侍卫们自然是不敢留手,每一鞭都用尽气力,以至于鞭鞭落下都是皮开肉绽。再加上方才坐着马车一路颠簸回府,后背伤口略有些加重,如今看来已是血肉模糊。崇熙伸手想要捋开胭脂后背衣衫,可是布料已经陷入了伤口中,一旦扯出则是牵皮带血,崇熙只能放缓力道,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为胭脂清理伤口。
许是感觉到了后背剧痛,昏睡中的胭脂眉头微皱,伤口牵痛让她陷入梦魇之中。崇熙伸手轻柔舒展了胭脂的眉头,一声叹息,如此坐在木轮椅上确实不便控住劲道。崇熙转头看了眼门外,九易此时正听命守在一楼,想来也没有谁能够进入辰风楼,想到此,崇熙便从木轮椅上站起了身来。
其实崇武多年怀疑非虚,崇熙并非真的残废,当年只不过是提前洞悉崇武杀机,将计就计设了另一个局瞒天过海。堕马受伤是真,伤重难治也是真,当年崇熙确确实实在阎王殿前转了一圈,只是幸亏有胭脂在身边才守住了这条性命。胭脂虽说年纪不大,但这些年来崇熙发觉胭脂深藏不露,既精于用毒,也乐于济世,所以当年胭脂不但救回了崇熙性命,还为他布下残废假象瞒过了天下人,多少另崇武的杀意消退了些。
崇熙看了看自己的双腿,想当年若非如此,他早已无法存活于世。不过这些年来,崇武也从未真正相信崇熙残废,不断派人来试探,宫中御医、江湖圣手,若非崇武在背后推波助澜,久居深宫的仁太妃断断是难以请动如此多名医来为他诊治的。不过这些人也并非真心实意为崇熙诊治,无非就是崇武以仁太妃名义召来,打着为崇熙医治的旗号,来确认崇熙到底是真残还是假废罢了。
幸好胭脂将寒冰针无痕无迹地打入崇熙双腿穴道,巧妙封住了筋脉,令人无从察觉,那些所谓名医药士竟无一人看出他是佯装残废。只是由于体内常有寒冰针,寒气侵体,胭脂怕伤了崇熙基底,便将那十条寒川冰蚕炼化为寒玉珠做成手串让崇熙戴在手上助他调理内息,这些年硬是将崇熙至阳体质渐变成至阴至寒。
崇熙深知胭脂所做一切皆是为了自己,那份情意早已超过生死,可自己总是护不住她周全,令得胭脂伤心伤身。想到此,崇熙心生内疚,解下了胭脂衣裳,动作轻柔,生怕弄痛她。
胭脂冰肌本如大雪无痕,如今却落满了腥红,崇熙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崇熙小心翼翼地为胭脂清洗伤口后,那道道鞭印清晰显现,触目惊心,足以想到胭脂是如何在御花园生生忍下那几十鞭。
折腾了许久,崇熙终于为胭脂上好了药,七王府的许多药都是胭脂亲手调制而成,药效远胜宫中御药房和皇城名医制药。崇熙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包扎好,此时胭脂虽说还在梦中,可也已是满头冷汗。崇熙呼出一口气,拉下了床帏,清洗了手中血污后坐在了窗边。
晓夜露华浓,清晨雨意深。春雨淅沥落下,屋角房檐雨珠连成线,惊扰了闺中梦。
胭脂做了个十分奇怪的梦,梦里她身处鬼城的寒川下,那里是一面冰湖,比起北衡县外那汪寒潭更加冰寒。胭脂一身白衣,赤足立于冰湖上,冰湖忽而变得无边无际,除了湖面有纯白寒气升起,触目所及尽是雪白荒凉。胭脂在此失了方向有些心慌,可就在此时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胭儿,胭儿……”
呼喊声由远及近,寒气中依稀见到一个人影,胭脂缓步上前,走近一看那人便是崇熙,还是一袭白衣立于湖面,就在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冰湖寒气尽消,一切皆已明朗。崇熙笑如天神,向胭脂伸出了手,胭脂将手放进崇熙手心,就这样被他拉上了岸边。
原来那片渡不过的心海彼岸就是崇熙,一个有惊无险的梦终归还算是个美梦,毕竟在梦里胭脂见到了崇熙,也抵达了彼岸,而一个美梦总能让人心情愉悦,以至于伤痛也减少了些。
胭脂缓缓睁开眼,只见崇熙坐在窗边木榻上闭目养神,手中还握着书卷,胭脂想要起身为他盖上薄被,可稍微一动便觉后背如火烧刀绞,倒吸了一口冷气。痛楚令人清醒,胭脂这才想起昨日御花园之事,再看看自己身上衣衫尽褪,想象昨夜崇熙为自己上药场景,不禁面泛桃红。
听到床榻上传来动静,崇熙惊醒过来,正好见着此幕,胭脂昨日还面色苍白,今日却双颊绯红,心中一块大石也终于落下地来。
崇熙起身来到床边,掀起了床帏,坐在床沿,掀开被子看着胭脂后背,道:“你背部伤口很深,愈合且须时日,你就安心养伤吧!其他事我已经吩咐下人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