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正半躺在屋中哼着小曲儿,间或往嘴里扔一粒花生,好不自在。
乍然听到敲门声,实在很不想动弹。
这冰天雪地的,是哪个不知礼数的家伙在这儿胡乱叩门?要想登他陆氏的大门,该奉上拜帖才是。他收的拜帖里,可没有今日要上门的。
没有拜帖就上门,显见不是什么身份尊贵的角色,不如晾他一晾,叫他自行离去好了。
他这么想着,便仍旧躺着,纹丝不动。
门外,久久不见有人来开门的念秋皱起眉,回过身请示萧鎏霜。
天空是泛着惨灰的白,风声呼啸,萧鎏霜隐在锥帽下的神情模糊不清。
面对这样情境,她缓缓开口道:“既然他们不肯开,念秋,咱们也只好自己动手了。”
“是。”念秋利落答道,随后沉下面色,飞身而起踹向大门。
嘭——
红木的大门轰然倒塌。
这个容颜出众,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婢女,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这样的巨响,自然惊动了门房。
他猛地坐起来,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正好看见了门外的萧鎏霜主仆。
干了这么多年门房,他最是会审时度势,一眼就看出这两个女子非同寻常。
但就算已经被吓得有些腿软,他却还是强撑着问:“你们...你们是何人?!敢来陆氏闹事,怕是不想活了!”
萧鎏霜轻笑一声:“我想不想活,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她带着念秋,施施然地迈过碎掉的大门,向府内走去。
门房咽了口口水,本能地觉得害怕,因而也不敢再出声阻拦。
不过偌大陆氏,府中养了这么多护卫,念秋闹出这么大动静,自然不会没人发现。
就在她们刚刚走进陆府时,丰神俊秀的青年带着一群护卫出现拦在两人面前。
护卫们手中都握着刀,严阵以待,念秋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挡在萧鎏霜面前。
其实说他是青年也不尽然正确,他虽然气质沉稳,脸上却还能看出一丝少年气,正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
“来者是客,只是阁下这般作为,未免过分了些。”他朗声说道,不卑不亢。
面对来历不明的萧鎏霜主仆,以陆家在吴郡的地位,他大可以命人直接两人赶出去。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念秋身手再好,也不可能以一敌百。
他却没有这么做。
“陆六郎?”萧鎏霜锥帽下的神情叫人看不清,她似乎含着笑说了这句话。
陆景昭瞳孔一缩,面上却不动声色,这人是谁?如何识得自己?陆景昭可以肯定,他从未在吴郡见过这对主仆。
他不说话,萧鎏霜哂笑一声:“你陆家的门庭可不好登,你们不肯开门,我也只好自己动手。”
陆景昭的目光掠过战战兢兢的门房和破败的大门,眉心微皱,拱手道:“下仆无状,请女郎见谅。不知女郎前来陆家,所为何事?”
萧鎏霜淡淡道:“你尚且不够资格问我,叫你父亲出来见我。”
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陆家是吴郡数一数二的世族,登门拜访的有几个不是恭恭敬敬,举止有度?眼前这女子真是太狂妄了!
她瞧上去也半点不像什么有身份的人物,哪个有身份的人,身边只带一个侍女?
陆景昭身后的护卫长眯了眯眼,打算将这两个小小女子拿下,却被他抬手止住。
“六郎…”
陆景昭沉声道:“不可无礼。”
还算有些眼色,萧鎏霜勾了勾唇,也不打算再和他们浪费时间,抬手向陆景昭掷出一枚玉牌。
陆景昭连忙接住,只见上面一个银钩铁画的“叶”字。
叶?陆景昭皱起眉。
陈国世家都有这玉牌做身份象征,刻有族徽和姓氏,只是在他记忆中,陆家交往的,似乎没有哪家姓叶?
虽然不清楚来人身份,但对方应该也是世家子弟,那便不能怠慢了。
萧鎏霜漫不经心地说:“拿着这玉牌去告诉你父亲——故人来访。”
书房,陆俨拿着一幅书画仔细瞧着,神情专注。
房门忽然被敲响,他不悦地抬起头:“谁?”
他不是吩咐过,谁都不要来打扰他么?
陆俨是陆家这一代的家主,随着几个儿子年纪渐大,他便将许多俗务都移交给他们,自己越发清闲了起来。
鉴赏字画是陆俨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今日正好有人献上一幅前朝的花鸟图,陆俨用了午膳便进了书房,吩咐无事不要搅扰他。
门口的僮仆小心答道:“郎君,是六郎有事求见。”
陆俨知道自己这个六儿子,虽然还未及冠,却最是沉稳,虽然是庶出,陆俨却还是不顾几个嫡子的牢骚坚持将陆家好一部分的产业交给他打理。
他来求见,必然是有正事。
陆俨叹了口气,放下字画,道:“让他进来。”
陆景昭进了门,先恭敬地向陆俨行了一礼:“见过父亲。”
陆俨抬手让他起身:“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