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若活得没什么心思,那日子真就跟被狗撵了似的撒丫子狂奔。之前略提过的藕花是个生得富态且面色红润有光泽的主,这几年来口口声声地努力清减却从不曾堕了自己的名头,哦,她交友也很广泛。
这天傍晚,赵熹年洗完澡出了卫生间,站在阳台上哼哧哼哧耗费了半天功夫才推动移门,这移门是越发地糙了,她曾好几次跟藕花嘀咕要在底上滴几滴润滑油,不济寝室里的菜籽油也是可以应付的,可每次藕花都表示赵熹年若是敢她更愿意把她掷于砧板上好生剁一剁。
赵熹年费力地从推开的一小缝隙中挤进寝室,她擦着头发看见另外三人皆团在藕花的位置上,不知道看着手机上的什么。
“噢噢噢噢,我喜欢这个,我喜欢这个。”小山放开了嗓子叫道。
“啥呀啥呀?”赵熹年兴致盎然凑上去。只见藕花的一位高中男性朋友发了新的朋友圈,她这朋友如今也在元大,发的就是他跟寝室舍友的合照。
嗯,男性朋友跟男朋友究竟只差了一个字,这中间是可尽情含糊的。
赵熹年看着那合照,合照里四个人皆生得周正,不过最最出挑的还是右边边上那个,足足让人眼前一亮。
那人散散的刘海垂在额前,标致整丽得很,骨相既好,那五官又个个生得恰到好处又恰到好处地安对地方,反正叫你在他脸上寻不出一丝错处来。最妙的是他右边眼下的一颗痣,你说他一个男孩子,无端就多了一份风流意态。当时他正对着镜头笑,笑得很是活泼生动。
赵熹年又凑近了些,觉得特别眼熟,莫非是前几日那个高个子?
“神仙寝室,神仙寝室啊。”小山“啧啧”好几声,“刚才不知道被哪个天煞的挂上了表白墙,啧啧啧,这岂不是要成全校驴子前悬着的胡萝卜肉啦。”
小山有时候冒出的妙言妙语每回都能惹得赵熹年耳目一新,但她觉得这回小山说得不妥当,自己怎么能有一瞬想当的是驴子呢?
在这个世上,似乎有这么一条定理,无论是身处何种境地之人,或许是日日餐英饮露,眠锦着绸的天潢贵胄,抑或许他只是流露街头的穷苦困顿之徒,但他总会在某个说不定平凡的日子里,遇见他这一生中从未遇见过的景象,激起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感受。那个人忽然出乎意料地出现了,又忽然出乎意料地消失了。那个时候,哪怕只有这么一次,他的眼前便掠过了令人喜不自胜的灿烂光辉。
那该是多么惊怖、错愕、怅然若失、神魂颠倒啊。
可赵熹年毕竟是个不怎么大众的人,她并没有颠倒得过分。相反她天生胸怀广大得很,这世间除了男女情爱,吃喝拉撒睡皆是不差的乐事。而且她后来又好一番细想,她觉得有这种条件的男青年,又身处桃花坞地界,肯定吃香得紧,被攀附得也繁忙,只怕早就名草有主了,这主子说不准还能数出一二三四五六位. . . . . . . . .
元大内除了音体美诸院,文院内很有艺术修养的人才也是不少的。文院这日办了个活动,收集院内同学的各个作品,放到淳熙公共楼的一楼大堂内展示,让全校的师生们也略领领文院学生的风采。
不巧,赵熹年正是其中很有艺术修养的一位,她临摹的《兰亭集序》正被摆放在楼内大堂的地上,靠着方柱子,占了个不小的位置。
淳熙楼内人来人往,驻足欣赏的人有不少。被视作最最生香胡萝卜的宋浥同学还是背着他的包,手里拿着杯咖啡,边喝边走向教室。然后他就被地上的那幅仿《兰亭集序》吸引住了目光,他喝了口咖啡,略歪了歪脑袋,一只手插袋细看了起来。
那仿《兰亭集序》的左边框上上书一竖小字:乙亥年二月于紫琅-熹年书
没成想,同宿舍的谢清昼正好瞧见宋浥,笑着跑过去,从背后欢脱地往他身上一扑。
这一扑就坏了事。
宋浥猝不及防间被扑得身子往前一倾,手中的咖啡就泼洒了出去,那地上的书法作品并没有很好地装裱,只是镶了个框而已,一下子就被污了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