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兄弟姐妹四人,大伯,二伯,我还有一个姑姑。小时候,我们三家人一同住在一个地坑院里。从斜穿进院子的门洞进去,便来到了院子里面。
北边三个窑洞住着大伯一家,东边三个窑洞住着二伯一家,西边两个窑洞我们家住着,一间住人,一间做饭。院子里一个深深的地窖,里面存着雨水。平日里吃水都是从沟底的泉子里担水吃,或者两个孩子抬回来吃。
地窖的作用可大了,平时储水应急,如果遇到恶劣天气,无法外出取水,就用地窖里的水。地窖里的水,经过长时间的存放沉淀,也是清凉干净,就是味道苦涩。遇到大雨天也可以防洪,避免大水漫进窑洞里。
不懂事的时候我实在看不明白,慢慢经历了生活磨难,越来越佩服人的智慧了。一个个五大三粗的老农民居然会有如此的想法,当然也不是一两人的智慧,可能是经过几代人的探索,积累,沉淀出的智慧。
过去不比现在,过去物质奇缺,资产稀少,仅靠智慧就解决了这些生存难题实在是令人赞叹。现在什么都不缺,也不缺钱,想要什么,只要出钱轻易就可以解决,然而粗劣丑陋,毫无美感。这也许就是匠人的东西总是让人温暖的原因吧!凝结了人的智慧,带着人的气息。
从我记事起,大伯就是个老汉了。我从没见过大妈,已经去世多年了。大妈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过去真是女人的地狱,往往生个孩子就要了自己的性命,很多的女人早早去世都是生育时就没了。
新生命诞生了,自己却撒手人寰。这是人类的宿命,也是生命的宿命,但或许这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吧!留下生命也许意味着我们曾经生活过,我们来过这个世上,经历过人世间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留下一男半女,我们还活着,可如果没有,不在了就是不在了。
生命的长河因为生育而流动,生命的长河我们承前启后,并不是缺失的一环,因为一旦缺失就永远地缺失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永生早已实现,因为生育很多人已经永生了。
大妈去世以后,大伯就独自生活,一个人拉扯几个孩子长大,着实的不容易。大伯是个老先生,读了很多书,也有很多书。小时候我总是爱去他那儿玩,每次去总看见他在读书,还是那种黄纸竖排的书。
“伯,又看书呢?看的啥书?”
“小民来了,三侠五义,你看不?”
“我看不懂,有啥小人书吗?”
“你都看过了,要看我给你拿。”
“那就算了,还有别的吗?我没看过的。”
“有,这有一本西游记,你看吗?”
“这好,我看看。这不是小人书啊,这么厚的一本!”
“哦,我拿错了。给你这一本,这个先放着,等你大一点再看,现在你看不懂。”
因为大伯有很多书的缘故,我经常会去,大伯也很喜欢我去陪他。他看他的周易,我看我的小人书。等我长大一点后,便开始看他收藏的古体书。我看的西游记就是竖排繁体的古体书,,那算是我看的第一本长篇小说。也是因为大伯的那些繁体书,到现在我才能够自由的阅读各种繁体书籍。
父母生育几个孩子,总希望几个孩子能够和睦相处,互相帮助,毕竟生活很不容易。父亲兄弟三人,基本上做到了让父母满意。特别是大伯,作为长子,对兄弟们做的很是不错。大伯孤身一人,吃饭经常将就,随便弄点就吃了,热冷不忌。妈妈心地良善,做好饭以后,也总是让我给大伯端一些过去,住的远了一点,我也还是经常给大伯送饭过去。
四个孩子相继长大,成家立业后逐渐都外出讨了生活。女儿嫁出去自不待说,大儿子也因偶然原因远赴新疆定居,自此远隔千里再难见上一面,仅小儿子待在身边。
小儿长大后多次高考未能如愿,受了很大的伤害,无奈回家务农。好不容易家里给娶了个媳妇,也因为家里实在太穷,没过几年媳妇也弃家而去。小儿子多次受到打击,脾气变得暴躁,颇令老父不安,几年后独自投奔新疆哥哥去了。小儿子一身才艺,写的一手好字,刚开始凭着这一手好字在各地讨口饭吃,历经磨难后,在煤矿上安了家。
虽有多子均不在身边,大伯便一人独自生活,直到去世。大伯一生勤劳,经常是天色很早就出去谋生。小时候早晨上学时,经常能够碰到大伯拉着车子又出去干活去了,那时候大约早上六点多钟。接到大伯离世消息,恰好女儿即将出生,我并未回家奔丧,深为遗憾。
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本来就是生命的过程,生活的内容。我们只有接受他,理解他,才能有勇气生活。
二伯一家住在东边,一家五口,三孔窑洞。两个堂姐,一个堂哥。二伯在县城工作,常不在家,二妈一人操持家务,养育子女,勤劳辛苦,艰难度日。
好在二伯是公家人,有工资,日子倒也比其他几家相对好点。很少见到二伯,每次见面总有一些新奇的小东西给我,糖果花花绿绿的很甜。过节过年就更好玩了,二伯家总有肉吃,我会悄悄的转悠到二伯家,说不定会遇上一顿香香的美味。记得第一次吃鸡肉,就是在二伯家混的烧鸡,至今都让我回味无穷。
二伯虽然经常不在家,但是在家时也喜欢跟孩子们玩。二伯最喜欢给孩子们掏耳朵,如果有空,见了我们就让我们蹲下来掏耳朵。
“来,来,来,快蹲下掏耳朵,不掏耳朵都不听话了。”于是我便就地蹲下,他随手拿个火柴棍,便专注的给我们掏起了耳朵。掏出了一块一块的耳屎,嘴里还念叨着。
“看看,看看,我说怎么不听话,耳朵都堵实了,能听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