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阿萝带着精心准备的饭菜,穿过桃花林,去蒲先生的家。推开院门,蒲先生依然不在家。阿萝放在篮子,就卷起袖子,轻车熟路地翻晒起草药来。太阳光暖暖的,这些没有晒干的草药似乎还带着青草的气息,那些入药的花瓣又飘出淡淡花香,再加上蒲先生常年熬药,这家到处洋溢着的药香,让阿萝觉得身心舒畅,感觉一切都很美好。
不知何时,蒲先生背着一篮草药,站在篱笆门外,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
最后还是阿萝看见了他,马上绽出笑脸,奔跑过来。
蒲先生心里知道,当他看见阿萝笑着朝自己跑来时,他的心里是喜悦的。但当阿萝拉开门,把他拉进来时,他又换上了了那副默然的表情。
阿萝帮蒲先生取下药篮,又替他掸去身上的灰土。蒲先生始终未言。
他其实心里有一句话要说,必须说,但说出来又怕这个人儿真的就消失了。所以眉头不自觉地紧锁起来。
阿萝发现了,说:蒲先生,你遇见什么难题了吗?为何这般愁眉不展的。
蒲先生终于说话了,他拉过阿萝来,和自己面对面站着,一字一句笃定地说:
我要离开这里了。
阿萝大惊。
赶紧问:你要去哪里?我也去。
蒲先生松开了阿萝,说:春夏是草药生长繁盛的时节,我要去巴蜀一带采集稀有药材。完善师父临终前交付给我的药典。
阿萝弱弱地说:不去不行吗?
蒲先生道:师父遗志,不得不行。况且我蒲行云一直漂泊不定,四海为家,一个人惯了…阿萝姑娘,你还是不要来了。
说完,转身回到屋里,关上了房门。
阿萝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回到家的。确切地说,她不想回家,在高柳垂丝的堤坝上,她来来回回地走着。她没有办法停下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掩饰心中的难受。是的,是难受,这种难受是她从来没有感受到的。和姐姐一起在王家的大火里,住在人迹罕至的山洞里,遭遇洪水暴雨九死一生,都没有这种感觉。像失了心,明明活着,却像是快死了。
还是邻居有人看见阿萝神色不对,告诉了筠娘,将她领回家去。
阿萝和筠娘静静地坐着,筠娘心疼地捋捋阿萝的头发,问:
阿萝,你真的喜欢蒲先生吗?
阿萝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有他我会很难过。
筠娘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我,你会跟他走吗?
阿萝抬起泪朦朦的眼睛看着筠娘,泪珠儿滚落下来,挂在粉白的腮边,咬着嘴唇,说:可是,可是我也不想离开姐姐,我从小就跟着您,您就是我的亲姐姐。
筠娘搂着阿萝,流下了泪水。
一连几天,阿萝都精神蔫蔫,好几次她忍不住跑去蒲先生的院子,却发现蒲先生的篱笆门已经用荆条栓上了,那是在告诉她,她不必来。
阿萝茶饭不思,活脱脱瘦了一圈。
这天,崔佑得空,陪筠娘出去了一趟。一路沿着迎阳河,过了桃花林,来到了蒲先生的院前。
崔佑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筠娘点点头,推开了篱笆的院门。
崔佑站在院外,看着满院的药材,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父亲生前也爱种药,后院还有一个药圃。是自己不孝,没能帮父亲继续种起来。等得闲有空的时候,要种起来。
筠娘朝蒲先生福了一福:见过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