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松子牵肠挂肚的范豹几个,正心急如焚地分批赶回蔡庄。
冲在最前的,依然是蔡丁。
紧随着他的三个墨侠,一个紧跟着另一个,一行人排列成一条飞速流动向前的马队,疾奔在蔡丁标记着记号的密道上。
急驰了近半个时辰,马队早已进入秦地,蔡丁看马累得已在大喘粗气,便勒马下身,让马和人都休息一会儿。
就在这当口,范豹集结了两百多墨徒及其家人,驱赶着畜力,也顺着蔡丁他们做好的路标,踏上了归程。
送走了范豹,晏柯和滑力子长出了口气,他们回到集结地的时候,师仪正好赶了过来。
“为了以防万一,你二人走时,需带上我的信鸽,到了宝地,装了宝物,启程之时,便要飞鸽传书给我,我和代将军,以便做好相应准备!”
“好!”
晏柯为师仪的缜密暗暗高兴!这次他来,可算是给少主解了这后顾之忧了!
只是眼下这许隽,还迟迟未到,让他和滑力子心里不由得焦急起来。
师仪似乎看出了晏柯的心思,便又接着说道:
“咱们也别太着急,这已经是在提前行动了!”
“我还有一个顾虑,我倒是不担心蔡丁他们,可范先生只有一个人,却带领着那么多的人马,也不知道他们之中会武艺的人能有几个?万一路上遇到危险,他一个人,如何抵挡呢?”
师仪看着忧心忡忡的晏柯,轻扬起黑髯,哈哈大笑起来:
“晏弟过虑了!我在第二队人马中,加派了十几个兄弟,他们都是我从戎寨带来的,和第一队一样,他们既会使弩,也懂用剑,应该可以警护全队!”
“师大哥总共带了多少人过来?我们率着第三队走了,谁来守卫浐馆?”
“另外,咱们把金矿石运回来,又存放于何处?路线呢?人员又如何安排?”
晏柯最后说的话,让师仪沉默了一会儿,他慢慢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个集结地,如果大家看还过得过去,我想,它也是目前我们最好的藏宝之地。”
“端就怕这几百号人,万一谁走漏了风声,可就麻烦了!”
“这个集结地倒也偏僻,距浐馆也近,可问题是它四面环山,地势低洼,易攻难守啊!”
滑力子接过晏柯的话,提出了自已的见解。
师仪听了,心里也觉得有理,他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寻思着如何去破解这一难题。
茅草棚里的韩璧,用自己从竹屋石围里带来的粟蔬,给车阵子和墨侠做好了饭,待他们吃完,自己才狼吞虎咽地添饱了肚子。
躺在草床上的车阵子,看着这个为了他们两个挨饥受困的弱女子,鼻子悄然无声的酸了起来,他轻轻转过头去,强抑住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
韩璧吃完饭,正准备去收拾碗筷,却在余光里看到有些异样的车阵子。她赶忙走过去,小声问他,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车阵子慢慢转过头,一如往常的平静。
“谢谢你,韩姑娘!我们,实在让你受委屈了!”
他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感动,眼前的韩璧,纵然依旧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大青袍,白皙嫩滑的脸上,却明显的有着两道细细的灰痕,一看就是在烧火做饭时,不小心把灶里的草灰弄到了脸上,他禁不住笑了……
“你的脸上,快去收拾一下!”
他关切地说道。
“没事的。我刚还以为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对了,还疼得难受吗?”
“还行,估计到了晚上就能慢慢翻身了!”
“别着急!这伤口贯穿了你的身体,不是能很快就能好起来的,你静心将息。哥哥让我照顾好你们,我就会尽力做好自己的本份!”
哥哥,韩松子,还孤守在竹屋的好兄弟!
听着韩璧的话,车阵子也想起了韩松子,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紧,失声喊出来:
“不好!妹子,我问你,我自昏过去之后,已经躺了多久了?”
韩璧稍一诧异,脱口而出:
“今天,正好是第三天了!”
“我的天!”
听了这话,车阵子双手用力按压着草堆,上身随之用力,似乎是想从草床上坐起身子来!
韩璧见状,连忙跑过来,伸手抓着他的胳膊,又气又急:
“刚说了让你静养,这又是怎么了?”
“你,快去竹屋,找到少侠,告诉他,快点到屋儿不远处的那片芦苇丛中,在一片石堆中,找到一个黑色的小木鸽笼,里面有我的灰色小信鹰,用竹简刻上“我还在蔡庄,一切正常”这几个字,然后喂它点粟、水,让它尽早飞回丰水城!”
“你,快去吧!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往这蔡庄来的人,都会奔着湖边和竹屋去的!”
车阵子语气急促地说着,他突然间焦灼和不安,让韩璧也不由得莫名紧张起来!
“快、快去!”
看到韩璧的迟疑,车阵子越发急切。
“好!我,这就去!你放心,我骑着马去,很快就到了!”
“你,对了,熊哥,你基本上已能坐起身子,我把剑放到你身边,有什么情况,你也可以救急!”
“放心,你只管快去!我随身还有火号、火燫,有了紧急情况,我会发出警讯!”
靠在里面的態姓墨侠,也急切地催促着韩璧!
韩璧没有再说些什么,她取出随马一起带来的兵器,分别放在两位伤者的手边,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便走出茅屋,骑上马,看看天边的夕阳,勒马向蔡庄疾奔而去!
此刻,蔡庄,竹屋里的松子他们,却正面临着又一重危机。
趁着天气渐凉,韩松子和花子宣带着方青她们两个,驱着五六匹马,把战死的几位侍女运回湖边,和几个墨侠同葬在一起。
忙碌完这些,没有时间去歇息,松子带着一队人马,向竹屋缓缓而来。
远远的,他就看到竹屋下的几匹大马。
“咱们的马匹跑出马棚了吗?”
韩松子警觉地问身后的花子宣。
“不会的,咱们的马棚虽然用材简陋,可咱墨家的手艺,断不会连几匹戎马都关不住!”
“恐怕又是些不速之客!”
花子宣说完,也察觉到竹屋下的异状。
机敏的他随后对松子说了声小心,自已策马先奔了过去!
待花子宣赶到,却惊见这几匹马,竟是一色的高头戎马,它们如一群白色精兽,让人既喜又忧。
而竹屋前,坐在竹凳上的人,他是一个都不认识!
一位面色红润、神态自若的白净男子,默默向下了马、缓缓向他们走过来的花子宣点头示意,花子宣警惕地环顾四周,冷冷地盯着对方,手握剑柄,立在原地。
韩松子走上前来,他见此人的衣着打扮,心里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刚要开口,身后紧跟着他的方青却说了话:
“来的可是太宰大人?这大热的天,您也不怕受了热?私自来到这穷困秦地,也不怕君父知道了,说您私通强秦啊?”
她的口气故做出生冷状来,人却面含着微笑。
那白净男子,没有搭话,却立起身来,和身后几个侍从一起拱手行礼:
“参见公主!”
方青轻轻颔首,轻声道:
“让各位受苦了!”
那几位施过礼,都不敢再坐下了,包括为首的这白净男子,他也肃立在一旁,看着方青一脸的汗,顾不上再循什么周礼,他喊道:
“你这孩子!在舅舅面前,还这样说话?快过来,坐下歇会儿!”
说完话,他搬过自已身下的竹凳,递给方青。
白净男子正是刚任太宰不到一年的姜叔臾,也是当今方国国君的妻弟,姜夫人唯一的弟弟。
“你不打招呼地离开丰水城,跑到这荒僻的虎狼之地?是不是想急死你娘和君上,还有我这个你瞧不上眼的舅舅?”
他批评着自已的外甥女,豆大的汗珠从还显整齐的发髻中流到有些发亮的脑门上,后背前胸的褐色丝制深衣,也被汗水浸透。一边的侍从忙掏出丝巾递给他,他一把抓去,胡乱地擦拭了几下,直盯着方青:
“我这一路过来,也是小心翼翼的,路上还和山匪交过手,也遇到过戎人。总算是有惊无险,我来找你这事你娘可是在瞒着你的父亲,商惠子可是把什么都告诉了你娘!你这孩子,后来这脾气怎么越来越暴?竟然对商惠子的手下私自用刑,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
“舅舅!就别发火了,你吃过饭了吗?我去给你倒杯水去!”
方青调皮的对舅舅笑笑,抢过侍从手里的丝扇,蹲下身子,“呼啦呼啦”的给姜叔臾扇了起来。
姜叔臾扫视着外甥女身上的衣服,再看看韩松子和花子宣,皱起眉头。
“你,穿得是什么衣服?不男不女的。把自已也打扮成墨家子弟了?”
他回头望了一下身后的侍从,两个侍从一前一后,把两个帛巾包袱递给方青。
“你娘知道你走得急,便把衣服也送过来了,还有一些你爱吃的果脯。”
“你收拾一下,先换了衣服,吃些东西,咱们即刻启程回国都。”
方青没敢再说些什么,接过两个包袱,便和嬴云进了竹屋。
待她进了门,姜叔臾向韩松子略一施礼,小声问道:
“阁下可是墨家韩松子?”
“这是在下。”
松子凛然答道。
“久闻墨家韩松子大侠的英名,今日得见,姜某有幸了!”
“请大侠随我到屋后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