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寿山石,一直到两个人在宫门外分道扬镳,沈毕之依旧没有拿出手。
说不上来是那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懦弱,还是纠结,自卑,亦或者是没有勇气。
其实,我们都一样,隔着朦胧的距离,可以放肆地表达爱意,可真正面对喜欢的人,却又战战兢兢、畏首畏尾。
你可以给一个人送上一辈子的关怀,晴天的花,雨天的伞,温水和外套,却不敢走到他面前说上一句“你好吗?”
骑着英英去一品军侯府的路上,若不是顾忌着晌午过后街上的行人,沈毕之真想甩自己一个耳光,骂上一句“胆小鬼”。
这次沈毕之已经不打算去陆邦彦那里让彼此都不痛快,直接去寻了陆邦媛。
自打她搬离陆府,当初住的那个开满蔷薇花的院子就成了陆邦媛的专属。
沈毕之到的时候,陆邦媛正坐在廊下抚琴。
三月早春,蔷薇抽芽,枝条上挂着嫩黄绿色的细芽,生机勃勃,可爱迷人。
陆邦媛一身黄绿色裙衫,墨发飞扬,整个人就如同这新生的蔷薇,生动,活泼,让人移不开视线。
曲调却很是凄婉,陆邦媛跟着轻轻唱和,“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谁知离别情?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头潮已平……”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头。吴山点点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不知怎么,看见这样的陆邦媛,想要告诉她自己将要离开而她须得进宫做人质的话,沈毕之怎么也说不出来,如鲠在喉,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小姐,沈……沈公子来了!”采薇出声提醒,纠结了半天,还是用了原来的称呼。
陆邦媛双手往琴上一按,腾的起了身,满眼的惊喜,脸上却没有笑容,说出来的话也是恶狠狠的,“你还知道来看我啊?怎么,终于舍得从翠浓那小蹄子的温柔乡里出来了?”
拈酸吃醋的话,总是尖酸而且刻薄,让人一听就心生反感。
小蹄子?这样的话实在不应该从一位身世涵养都极好的名门淑女口中说出来。
沈毕之皱了皱眉,“媛妹,你要时刻记得,你是个郡主,不是市井里的泼妇。”
“你说我是泼妇?”陆邦媛一副随时都要扑过来的样子。
沈毕之上前半步,弯下腰,在琴弦上随意地拨动了几下,“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你一点也不好看。”
和这琴声相比,弹棉花的声音都是天籁,铁匠铺里敲敲打打的声音也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她实在没有什么音乐上的天赋,能难听到这种程度,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采薇几乎是下意识地去捂陆邦媛的耳朵。
陆邦媛也觉得难听,皱了皱眉,苦着一张脸,到底还是挥开了采薇的手。
自家小姐不用保护,采薇干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陆邦媛听了她的话,连忙柔和了表情,只是依旧有气,“说吧!突然来找本小姐,有什么事?”